假期返校第一天，校體隊教練越發魔鬼，一大早帶所有體育生去學校後面峥嵘山上拉練，先跑了個十公裡熱熱身，又組織田徑隊、籃球隊、足球隊、體操隊等做負重越野訓練。

孫志奇咬着牙，汗水順着下巴滴在地上，而教練的哨聲像催命符，一次再一次讓他們繼續加強度，身後幾個隊友已經臉色發白，逐漸掉隊，而不及格的人需要額外接受懲罰，在30米斜坡上連續做10組山坡蛙跳。

孫志奇在跑到第8公裡時小腿抽筋，硬是靠掐大腿撐完全程，成績26分12秒，算得上優秀，一上午地獄訓練結束後，快到中午，他是拖着殘軀回到了教室，坐到了最後一排。

“回教室幹嘛啊，直接躺地上休息得了，我連爬的勁兒都沒有了！”

“不。”

孫志奇對姜鵬的建議置若罔聞，姜鵬坐在地上看了他一眼，沒再多說什麼。

孫志奇遲到進了教室，坐在最後一排，渾身像散架一樣往後癱着，時不時看着前面第一排第一座，成澄星和文予甯倆學霸正保持同一動作聚精會神地做題，物理老師好像說是什麼綜合題，要大家先解一解，十分鐘後，老師問道：“文予甯，你得多少？”

文予甯頭也沒擡，筆尖在草稿紙上輕輕點了兩下：“7.6c。”

物理老師點點頭，又轉向成澄星：“澄星，你呢？”

成澄星嘴角微揚，揚起草稿紙：“7.6c。”

老師滿意地笑了：“很好，你們二人分别上前把你們的解題步驟寫下來。”

教室裡一片嘩然，幾個男生小聲嘀咕：“靠，又是他們倆做對了……”

“你得多少？”

“132c。”

“笑死，差這麼多。”

“你呢？！”

“我壓根兒沒解出來！”

前面二人已各持一根粉筆，在黑闆前左右各占一片，開始寫步驟，成澄星歪歪扭扭的公式代入和一堆塗改的痕迹後，最終兩行得出答案，而文予甯足足寫了五行，才得出了7.6c。

成澄星寫完後沒下去，歪着頭，看着文予甯的解題步驟，文予甯寫完後把筆一扔，同樣看向他的答案，不禁給他拍了拍手，心服口服。

物理老師環視一圈，目光掃過全班：“還有誰算出來了？”

教室裡一片沉默。

“他們倆拿出了這道題的兩種解題方法，我現在分别給大家講一講。”物理老師的教鞭指向文予甯的算式，“這道題的精髓，就在于它完美模拟了真實科研中的一題多解性。文予甯的解法是标準的工程思維，就像建造标的物時，必須考慮每一個應力點。

首先，從力學入手，先分析轎車的受力方向和面積，再綜合運用光學折射原理與電磁學傳導，逐步推出答案。”

他的教鞭接着轉向右側。

“而成澄星的解法是理論物理學家的思維，直接從對稱性找到了突破口，不用電磁學來測試臨界點，而用數學方程式來倒推答案，跳過了受力分析，從能量守恒定理切入，用微分方程反推了接觸面的瞬時壓力。這一跳躍，讓他比文予甯快了三分鐘。這道題，大家有見過類似的嗎？"

文予甯輕聲說：“1998年亞洲物理奧賽壓軸題。”

“沒錯，這道題是奧賽題。大家解不出來也正常，能解出來的當時各個國家也寥寥無幾，基本上這道大題能答對，就可以直接保送清北了。”

底下同學們都驚訝出聲，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奧賽題，直達清北的通行證！

物理老師推了推眼鏡，粉筆灰簌簌落在講台上，清北幾乎是所有學子的夢想，而國際物理奧林匹克競賽（IPhO）作為全球最具權威性的中學生物理賽事，其獲獎者獲得清北等頂尖高校保送資格的核心原因，是因為選拔制度嚴苛，國際認可度高，金牌得主往往具備超越高中課程的理論深度和實驗能力，競賽生往往在大學階段就能快速投入科研，為國家做出傑出貢獻。

這樣的種子選手，曾經，他隻有成澄星一個，現在，竟多了一個，他欣慰地看了看文予甯。

"成澄星的方式理解起來比較困難，因為他用數學思維解開了物理題。"教鞭在黑闆上輕點，物理老師接着說道，"但文予甯的解法更符合競賽評分标準，我們先從這個步驟入手……"

孫志奇對黑闆上仿若天書的題是看都看不懂的，但老師話裡話外的意思，他聽明白了，澄星要比姓文的更聰明，會走簡便的道。

“我隻想有個人能跟我一起刷刷題，做卷子，沒事下下棋。”這是成澄星在飯桌上對他的解釋。

“下棋？”于旭東問，“什麼棋？”

“就咱倆常玩的呗，五子棋。”姜鵬道。

“那誰不能跟你玩，”孫志奇道，“我五子棋也很厲害。”

“……象棋，”成澄星看着他，“我隻是舉個例子，不是說非要跟人下象棋。就像你們常說的，多個朋友多條路，文予甯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他能幫我打開視野，在智商層面，我們是一個高度。”

是解釋，但也是通知，成澄星雖然決定給個台階，過來找他們，但是，這不是他第一次因為文予甯跟孫志奇起沖突了，他眉間的不耐和強忍着的煩躁，孫志奇一看便知。

智商這個東西，多年倒第一的孫志奇，不敢說他有。

教室裡，前排那兩個挨得很近的後腦勺，正用筆在草稿紙上勾畫着什麼，文予甯點頭，又在成澄星的筆尖處寫了别的東西，倆人共用了一張紙，陽光穿過他們的發梢，在側邊投下交錯的影子。

孫志奇人生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卑，還有鑽心的嫉妒。

“以後他不惹我，我不會動他，”孫志奇的聲音幹澀，隻能退步，“澄星，我給你這個面子。”

可從未有過的抵觸和疏離也在悄悄滋生，成澄星拿開了孫志奇摟着他肩膀的手：“别拉拉扯扯的，倆大老爺們，像什麼話。”

孫志奇的眉心跳了跳。

“同學們，物理奧林匹克競賽今年夏天如約而至，我建議尖子生們都要參加這次初賽選拔，成澄星，文予甯，”物理老師低頭看着他們二人，“老師對你們倆寄予厚望，這通行證能不能拿到，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文予甯轉頭看向了成澄星。

“老師，您是不是忘了我高一掉鍊子那次了，初賽都沒過關，這次還讓我去嗎？”

“老師相信你那次是發揮失常，”物理老師殷切地望着他，“你絕對是咱們學校最有可能拿獎的人！”

“哎您别這麼說啊……”

“俺也這麼覺得！”文予甯忽然在一邊大聲應和，不但逗樂了成澄星，老師也笑了。

“這題我見過真題，所以才能解出來。”文予甯低聲道，“你這種作業都懶得做的人，肯定沒見過，我覺得物理老師押寶在你身上才是明智的，這通行證就是你的。”

他像是忘了或者故意忽略，成澄星說過，不想離開桜市。

“我也不是不做作業，是挑感興趣的做，”成澄星笑了笑，望着自己寫下的公式，“其實你打算用數學來解的話，再多寫兩步，肯定會發現，不過你不會這樣幹就是了，這屬于走捷徑。至于通行證，那肯定是你的。”

“不敢這麼說，咱學校尖子生還是少，得看一中三中和七中，那都是重點高中，”文予甯道，“不過你要跟我一起備戰，不然我心裡沒底。”

“行吧。”

下課鈴聲響起，同學們魚貫而出，成澄星哀嚎一聲癱在座位上："餓死了……早上為了不遲到不爬牆，都沒吃早飯！"

“快去吧。”文予甯側過身子讓開了道。

“你中午都在哪兒吃啊，從來沒見過你。”

學校中午食堂開放，不過一般是方便住宿生和懶得出去吃的學生就近解決午餐問題，不管在附近飯館還是在食堂，成澄星幾乎沒有遇見過文予甯。

“我吃得簡單，等沒人了再去食堂，你快走吧。”文予甯繼續保持側着身子的姿勢，成澄星狐疑地走了出去。

孫志奇從後面不知不覺跟上，問道：“還去松月廳嗎？”

那是他們常常中午一起吃飯的地方，有包間有沙發，吃完飯還能躺着歇一會兒，離學校也近，就是消費高，他們幾個輪換着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