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予甯踏入了清北大學的校園,開始了他并不算太期待的大學生活。
這所百年名校,到處都是國家級文物和曆史名人留下的痕迹,從遠到近,綠樹成蔭,古老的建築,優美的園林,更是4A級文化風景區的級别,與各種高科技現代化建築分成兩院,相得益彰。
一面是全國遊客們需要網上預約報名才有可能買票進來參觀的著名景點,一面是他們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天之驕子學習和生活的地方。
入學第一天,按校内各個導航,文予甯走進分配好的宿舍,這宿舍是本科生統一入住的公寓式四人間,采用上下鋪式結構。除床鋪外,還有單獨的壁櫃、共用飯桌和寫字台、書架、衣櫃、空調等家具,環境比曾經在瀾亭高中旁邊租的筒子樓一居室都要時尚和幹淨。
剛放下行李不久,學校下發了明天開始軍訓的正式通知。而進門前加的聯系方式,輔導員在群裡發來消息,點名要一部分人,先去實驗樓。
“有一起的嗎?”文予甯看向其他幾個剛剛互通姓名的室友,“要去實驗樓。”
“走,”一個西北來的男生,名叫李睿淵,拍着他的肩膀,“我跟你一起。”
另外倆人面面相觑,他們不在名單上。
“你是文予甯,我早就知道你了,奧賽亞軍。”
“你也參加了嗎?”
“是啊,可惜沒取得名次。”李睿淵無限怅惘地歎了一聲。
其他新生們都嗚呼哀哉地領取了軍訓服裝,物理系這一部分人,被點名叫到了實驗樓後,輔導員發放了IPhO組委會邀請函,要求他們全力迎戰10月末的國際物理競賽,代表國家,赢得榮譽。
學校特批,他們這些人取消軍訓。
“真不知道是喜是悲……我們不用軍訓了。”李睿淵道,“以後想起來都覺得遺憾呢!”
“去不了柏林更遺憾。”
“柏林?”李睿淵看着邀請函全英文下面列出的參賽地址,激動地拍着文予甯肩膀,“我去!柏林?!那麼遠!”
李睿淵東張西望,往這教室裡座位前後的人看去,輔導員已經說散了,但還有沒走的。
其中一個男生往後排看,好像也在尋人。
“哎!前面那個,穿白襯衫的,我聽說他就是丘兆光。”
“哦,那個第一名。”
文予甯和李睿淵一齊看向了他。
“他啊,他這個人,來頭可不小……啧啧,”李睿淵小聲說,“咱們這元培班的大導師、教授,就是丘元培,那是他親爹……”
這句話頭銜未免太長,還沒等完全說完,丘兆光已經兩步走了過來,聽到了個尾巴。
他伸手過來,給李睿淵:“你好,我是丘兆光,正是我爹丘元培的兒子。”
“哦哦!你好你好,我不是文予甯,”李睿淵鬧了個大紅臉,指着旁邊站着的人,“他才是。”
“噢,不好意思,”丘兆光伸出的手,緩緩挪了個位置,伸向了文予甯,“那是我看錯人了。”
“咱們一起上過新聞啊,”文予甯有些納悶,伸手跟他短暫地握了握,“你有點兒臉盲?”
“那倒沒有,”丘兆光有些微微詫異,他這種毫不客氣地問回來,不自然地笑了笑,“我爸是咱們導師,你爸呢?”
李睿淵:“……”
人一緊張就會有些精神錯亂,顯然他一說出口,面上也現出了慌亂。
“我爸是農民。”文予甯說。
“噢,我在1班,你呢?”
“我也一樣。”
倆人互相看着對方,同時沒有了下文。
“我也在1班,”李睿淵說,“你在哪個宿舍啊,回頭我們去串串門。”
“605,你們呢?”
“603,哎呀,那就在斜對面,晚上過來玩吧!”
“晚上要看書,不一定有時間,”丘兆光說,“等我過去找你們。”
“好嘞。”
丘兆光臨走時,又有些奇怪地看了兩眼文予甯,新聞報道上說,他是寒門子弟,“魚躍農門”,可文予甯周身氣質硬朗,面容白皙清秀,身材高大,背着一個lv的書包,穿着拉夫·勞倫的黑色半袖,打眼一看,像是來走秀的,倒是他身邊站着的男生,像是他印象中的“文予甯”。
“尴了個尬的,一來就惹了導師的兒子。”李睿淵很是惶恐,焦躁地不停揉頭發。
“一會兒就忘了,沒事。”文予甯安慰道。
回到宿舍後,屋裡另外二人正安靜地整理自己的床鋪和書架,待到他倆回來,咳嗽了一聲:“回來了啊,咱們互相介紹一下吧。”
“好。”
其他倆人都是本地土著,一個叫林叙白,來自東區,一個叫鄭維深,來自西區,倆人念不同的高中,又聽說了他倆來自外地,一個西北,一個西南後,不約而同地感慨,還是外地學生會念書,比如這國際邀請函,他倆就未被邀請。
“我就當出國玩一趟了,夠嗆能拿獎,”李睿淵笑道,“還得看文同學,這位可是咱們國家奧賽第二名。”
“奧賽都過去一年了,我不知道現在什麼情況,你們應該是根據高考物理分數來分的這個名額,”文予甯問李睿淵,“你高考物理考了多少?”
“147。”
“你看,果然如此。那你們倆……”
“你們倆吃飯了嗎?”李睿淵打斷了他,“走吧走吧,出去嘗嘗這超一流大學的食堂。”
林叙白笑了笑:“我考了131,不是物理尖子。”
“我比你少兩分,”鄭維深笑說,“更不是物理尖子。”
“那都能來咱們系,說明……說明你們是真熱愛物理啊哈哈哈!”李睿淵尴尬地圓了圓,滿面通紅,大夥兒都笑了起來。
文予甯内心感慨,果然是超一流大學,同學們的素質高了不少,這要是孫志奇姜鵬等人,剛剛跟丘兆光因為拼爹就得幹一架,到這裡因為拼物理分數,又得幹一架。
他們宿舍一行四人去彙聚了全國各個舌尖上美味的食堂,先飽餐了一頓,又一起在學校各個園區簡單地散了散步,走了仨小時,逛了不到整個校園的三分之一,剩下的地方,留着明天再逛,接着,他們就不約而同地選擇去到了圖書館,在書海裡徜徉。
想做好人,就要去好地方,這是物競天擇的世界。
來自各個省市的高材生們齊聚這高門學府,一個個都有着良好的學習習慣,沒多久,各自手捧高深學術書,埋頭苦讀了起來。
文予甯從辍學的莊稼少年,走到這個地方,能和其他人一樣坐在這高大上的圖書館裡安靜讀書,其中包含了很多很多的幸運,但更多的是他自己,堅持不懈的努力。
他來到這裡第一天,就有身心舒暢的感覺。
想起瀾亭高中裡,他的恩師吳書墨說的話:“你被霸淩、被欺負,那不是你的問題,而是這裡配不上你。”
所言非虛。
如今,文予甯終于來到了配得上他的地方。
晚上九點多,要閉館了,四人才戀戀不舍地離開,回到宿舍,有的去洗澡,有的去樓下買宵夜,有的給家裡人打電話,有的像文予甯,在床鋪下面的學習桌前,列宿舍的值日排班表和洗澡排序表,以及,宿舍各項注意須知。
他寫完了給室友們看,得到了紛繁複雜的誇獎,好像他是保送來的奧賽亞軍,就特别會排表似的。他啼笑皆非地将它貼到了牆上,這一天的工作,全部完成。
他拿出手機翻開跟成澄星的對話框,幹幹淨淨的,什麼也沒有。
很正常,開學第一天他們都是非常忙碌的。
“行李放好了嗎?宿舍幾個人?吃飯了嗎?輔導員聯系方式加上了嗎?你要告訴他,你有先心病的事,明天就得軍訓了吧?能不參加,就不參加……”
他打完了這些字,忽然想起成澄星吐槽過他像爹,但是想起成澄星那個作奸犯科、法外在逃的爹,文予甯心中厭惡,隻好“去一去爹味”,先把後面的都删掉,隻保留了第一條。
——行李放好了嗎?
——自己都沒放好,還來問我= 8 =
成澄星回複地很快,後面跟着一串他看不懂的符号。
眼下晚上十點多,距離熄燈時間還剩半小時,走廊安安靜靜,同學們說話都自覺地放低了聲音。
文予甯看着自己的行李包,這有什麼可收拾的,他是直接塞到了屬于自己那格的衣櫃裡,一共就幾件換洗的衣服,冬天的衣物帶來的不多,因為十一放假,他們會回桜市。
而成澄星的行李箱裡有藥,所以才提醒他拿藥出來吃。
文予甯走到衣櫃前,将自己的包拿了出來,打開翻了翻,看到了一個白色的、頗有重量的盒子。
他掂在手心裡,很高興,給成澄星回消息。
——你給我買手機了?
——是啊,你那手機都壞得不成樣子了,還看不懂我的表情%=%()
——我給你打電話行嗎?
——不行,我們已經熄燈了,接你電話我還得出去,蚊子咬我。
——把花露水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