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娶了正妃,生下長子,再擡人入門就是。”皇後娘娘樂呵呵地笑道,“隻是要委屈她些時日。”
皇後娘娘是人精裡的人精,将兒子的脾性摸得很透徹,知曉耕牛見到他也得躲着走,真要是先把柳裁弄進門,他兒子絕對不會再娶妻。
強壓着他的頭先娶妻生子,他縱然再癡迷妾室,以皇後娘娘對兒子的了解,料定他不會不給妻子體面。如此,既能滿足自己想要一個閨秀兒媳的想法,又能照顧兒子的情緒,兩全其美,他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再者說,皇帝别的兒子娶親,至少是一正妃二側妃,她隻讓兒子娶一妻,也作出讓步了。
然而皇後娘娘料錯了,她對自己兒子的脾性雖有了解,卻也不是十分明白,正如她所言,牛都犟不過他,他又豈會輕易任人擺布。
裴寂臉上無憂無喜,話語卻十分肯定,“我還不想娶妻。”
不想娶,不是不願娶。
話倒沒說死,但也把皇後堵了個結實。
照他的脾氣來,要抱孫子得等到什麼時候啊!皇後娘娘哭天喊地一通,眼看兒子不為所動,隻好再來硬的,選不出正妃,甭想出宮。
大約裴寂的倔脾氣承繼于皇後娘娘,兩人誰都不願服輸,一個走不出宮門,一個得不到兒媳人選。
若說拿柳家拿捏兒子,也不是出身将門的皇後能做得出的,母子間的戰火以一種詭異的狀态靜止下來。
最後時晴出了個主意,宣召崔景讓進宮勸解裴寂。
裴寂幼年時沒有玩伴,兄長們比他年長許多。是以他的幼年時光沒有玩伴,隻有老夫子。身邊都是一些端正嚴肅的老頭子,無人一起調皮搗蛋,這也是他沉默寡言的一部分原因。
十四歲時,衛國公府鎮守邊關的老國公回京,帶回了與裴寂年齡相相仿的崔景讓。
雖說裴寂仍舊喜愛揣着那副神鬼莫近的冷漠表情,但崔景讓皮猴一般,生性豁達,又年長他半歲,願意讓着他,所以倆人最終還是成了玩伴好友。否則以他矯情又淡漠的性子,人不退避他已算好的了,去哪能交的上朋友。
崔景讓入宮,鑽進坤甯殿偏殿找到裴寂,話也不說一句,扒開桌子上的冊子便看,眼睛都要長在上面了。
裴寂敲了敲桌子,道:“你來幹什麼?”
崔景讓一邊看冊子,一邊無奈地說道:“來勸你選妃。”
裴寂:“你,長我半歲,婚事未定,勸我選妃,好好想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将冊子一扔,崔景讓兩手一攤,道:“你當我想?”
兩人大眼對小眼互瞪一會子,仍舊是崔景讓讨饒。
他道:“你此前說柳小姐不願嫁你,你也不想娶她,那為何不遵姑母安排,早日娶妻?”
當時裴寂不過嘴硬說不想娶她罷了,心裡是有一百個願意的,至于柳裁有無改變心意,他想應當有所轉變。便道:“我改心意了。”
崔景讓道:“你改心意,把人擡進府就是。”突然他腦子裡竄出一個想法,驚得他兩隻眼睛瞪得又圓又大,“你不會是想娶她做正妃吧!”
裴寂凜然道:“有何不可!”
此前他不知柳裁為何會義正言辭地拒絕嫁他,甚至不惜與父母鬧翻,自毀聲譽。
後來他想,以兩人身份差距如此懸殊而言,恐都會認為她的結局不過是入王府做妾,而柳裁根本不是什麼柔弱之人,驕傲的人自然不屑屈居人之下,何況做妾這等幾乎與奴婢相等的身份。
崔景讓附掌,苦笑一聲,“好好好。”
不怪他為難,裴寂是個甯願撞死在南牆上都不回頭的犟種啊!
最終他不得不迎難而上,勸解道:“太兒戲了。你與柳小姐才相識幾日,她的性情與喜好,你了解嗎?同樣,你的性情與喜好她亦不知,怎麼就到了非要娶她為妻的地步了。
“要我看,你對她不過是色迷心竅,根本就是喜歡人家的身子。”
對饞人家身子這話,裴寂不置一詞,等同默認,并且自忖道:阿寶也是這樣嗎?
見他眉頭一緊,崔景讓知他聽進去了,就是不知聽進去的是哪一句。
“此前你有言,柳小姐不願嫁你,咱們别為難一個弱女子。世間美人多的是,想開些,咱另尋便罷,莫要鑽牛角尖。”
前夜,柳裁沒有完全拒絕他,裴寂雙眸微微閃過一絲笑意,道:“她也會改變心意的,我此前不明白她為何拒絕我,但現在想通了。你且回吧!”
在崔景讓看來大事不妙,他被皇後委任而來,為的是勸他選妃,怎麼亂聊幾句,反而把他的心更加堅定了。
摸了摸發涼的脖子,皇後娘娘不會以為倆人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氣,以至于同流合污了吧!說到底桃花宴是他家辦的,見心這人沒給他找過好事兒,壞事兒倒黏的他甩不開手,氣煞人也。
急得崔景讓慌忙跳道:“你怎麼學會趕人了,我的肅王爺呀,聽表哥一句,柳小姐縱然有松柏品格,要做王妃也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