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辰時,柳家馬車出城,抵達南熏門城門口時,裴寂早已等候多時。
他着紫袍朝服,一看可知方下了朝,便急匆匆趕來了。
在四月的暖風裡,裴寂騎着匹名叫川骛的白色寶馬,如神人降世一般靜立在俗世之中。
神采奕奕,有日月入懷之美,恣意張揚的姿态也具備極高的觀賞性,一眼看去,俊美無匹。
送出城門,兩人遠離人群告别。
“真的要冬月才回麼?”裴寂一臉不舍。
面對如此一個美男子的癡纏,柳裁亦很難舍:“我與外祖父多年不見,要好好陪陪他老人家。”
孝心可貴,裴寂沒有理由再去磨她,在她額頭輕輕一吻,道:“沒有什麼送給外祖父的,箱子裡有一支老參代我轉贈。”
“外祖父要受寵若驚了。”柳裁笑言。
“路上注意身子。”裴寂幫她攏起鬓角被風吹散的發絲,悶悶地囑咐着,“那四人,是我府裡的得力侍衛,這次跟着你去。”
跟着他的眼神所指,柳裁看到有四名騎着棗紅駿馬的侍衛,在幫着家裡小厮重新整理行李,大約是裴寂不放心她風餐露宿,另給她準備了許多吃喝用品。
知他心中為何怏怏不樂,除卻長久的分别外,無非是沒給他留下一個信物,好叫他睹物思人。
隻顧着興奮能見到外祖父,把這茬給忘的幹淨。
摸了摸袖口,柳裁掏出一方帕子,塞進裴寂手中,在他歡喜打開看時,柳裁心口飄過絲絲情意。
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一啄,鳥雀偷食一般迅疾。
裴寂受不了這般敷衍,奈何城門口人來人往,不是親熱的好地方,且二人一個潇灑風流,一個嬌美袅娜,本就很引人注目了,再行過分舉止,怕是要被人圍觀。
那個偷吻是因情緒突發,柳裁身子比腦子快才做下的,此刻思緒回爐,斷然不肯在衆目睽睽之下再做那等羞人的事。
捂起臉,柳裁小聲道:“先欠着。”
裴寂不是浪蕩之人,當然不願在他人跟前暴露他二人的親密之舉,但見她羞澀,又很難不想着逗弄一番,便耍賴般道:“利息我得收足,下次見面,還我十次。”
柳裁聽他收的利息奇高,嗔道:“得虧你不是典當主,否則哪裡還有人的活路。”
被嗔一句,裴寂很受用,壓着聲道:“待到冬月,我會備好一切,專等你回來成親。”
“成親”二字,他提及過多次,今次聽來似有所不同,聽得柳裁的心咚咚咚地急跳起來。
話頭一轉,裴寂似憂慮似玩笑地道:“家裡有人等着,千萬不要再去肖想别家的俊俏公子。”
本在心動成親的事,突兀地聽到這樣一句話,倒把人逗笑了,他怎的如此小氣,把邱世成那厮的浪蕩話聽進心裡了。
兩人總算惜别完畢,柳裁一路向南,直到再也瞧不見靜立在城門口遙望的裴寂,才讓泗水将車簾放下。
待到休沐日,裴寂果真如前些時候所言,去東宮堵自己的太子兄長去了。
那日太孫殿下吃癟回到宮裡,讀書讀得悶悶不樂,恰巧被當爹的逮個正着。
才下學,太孫殿下便被拎去了書房。
“何事頹唐?”太子悠閑地坐在寬大的禅椅上。
他身材高大,身形不胖不瘦,有着一雙承繼于父親的大雙眼皮,炯炯有神,瞪起眼來,很能震懾人。
由于同那些老油子臣子打交道經驗豐富,太子養成了不怒自威的神色。
因瞧見兒子讀書跑神,無意間将對付臣子的那一套神色拿了出來。
“爹,你臉色怎麼了?”太孫殿下知曉太子妃,也就是他親娘,最不喜親爹在家裡擺譜,便故意轉移話題問道。
太子最了解兒子,豈能因他一句話便轉移了注意力。
隐瞞不得,太孫隻好據實相告。
聽到九弟金屋藏嬌,太子哈哈一樂,早聽說他在花信别院寵幸過一女子,久久沒聽到收入房中,以為作罷了,原來已經偷偷摸摸地弄進了府。
想起前些時候皇後将他扣在宮裡選妃而不得,太子殿下揣測,難道正式因那女子才不願的麼,不會心被人家掏了吧!
“他藏嬌,你不快個什麼勁兒。怎的,你九叔罵你了?”
太孫搖頭,“爹,我得背書去了,晚了娘要打我手闆的。至于我為啥不快,九叔休沐日來找你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說完,提起衣擺,拔腿就溜,任他爹如何喊他站住,隻當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