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生于規則的造物。
她想起當時那本來不及翻開的《諸神誕生與隕落的時代》,又想,所謂“造物”,或許與她所知曉的神話傳說中那些誕生于山川水澤的“神靈”差不多。
見怪物,皆曰神。*
「怎麼了?」
“沒事,隻是突然在想,”愛麗絲看着小羊頭上的帽子,“不同世界、不同起點的人類也會有相同的幻想和想象力*嗎……阿嚏!”
樹蔭下本就陰涼,忽然一陣大風吹過,她沒忍住猛地打了個噴嚏,剛直起腰,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柔軟東西便直接“啪”的一下糊上了她的臉——
她扯下一看,是一面旗幟。
上面的圖案她也認得,是破浪城中的珀西諾德家族的家徽。
一個工人着急忙慌地向她跑過來,看樣子是他正在廣場上挂旗幟,不小心讓突如其來的大風将旗子刮走了。愛麗絲将東西還給他,免得耽誤他的工作。
珀西諾德。
愛麗絲不再看工人拿着旗子往回跑的背影,轉而掃視了一圈廣場,以及廣場上整齊劃一地飄揚着的珀西諾德旗幟。自離開車站後,她這一路走來,街道上處處都是這樣的旗幟,可謂是毫不避諱地彰顯着這個家族在此地的巨大影響力,仿佛在這裡,連皇帝的權力也要屈居其下。
不過,事實也的确如此。
按克萊斯特的說法,破浪城在帝國的地位非常特殊,不僅是因為它的地理位置,更是因為它幾乎完全獨立于帝國的政治結構外——别的城市隻有由皇帝任命委派的“市長”,與當地的魔法師協會會長互相牽制平衡,破浪城卻始終掌握在珀西諾德家族手中,沒有市長,也沒有協會,跟一朵遺世獨立的奇葩似的。直到三年前,二十七歲的索爾茲伯裡·珀西諾德成為了破浪城的主人,這座城與帝國的關系、珀西諾德家族與皇帝的關系才有所好轉,這列維爾号魔法列車便是證明。
在離開翡翠城的前夜,克萊斯特如此同她說:
“這個城市非常奇怪,它就像琥珀,看着晶瑩剔透,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底,卻根本無法從外面滲透進去,你能知道的,都是它想讓你知道的。
“我不認為珀西諾德家族會突然轉變自己的态度,他們必然在謀劃更有趣的事情,所以,幫我找出這個家族、這座城市的秘密吧,霍蘭爾德。”
且不論克萊斯特對這座城感興趣的真正理由是什麼,愛麗絲此刻更在意的是,如果它在政治上能獨立于帝國,那在信仰上,它是否也會獨立于大主神殿?
所以那銀發神官對這裡的态度才會那麼奇怪嗎?
她看向那面紅與金的珀西諾德旗幟,默默地在心裡考慮着接下來的行動。
珀西諾德家族。
破浪之城奎佩黎。
海神的象征厄羅諾。
延續了四百餘年的海婚節。
她的視線落向左手手腕上的通訊手镯。
明天就是公會議的第一天,按過往的記錄來看,這會議最快最順利也要一個月才能結束,如果不想再被克萊斯特抓住行蹤,她最好在一個月内查出點東西來交差,然後離開此處。
“美麗的小姐。”
一朵粉紅色的花朵突然跳入愛麗絲的眼簾,她擡頭看去,隻見一個亞麻色頭發的男青年正佯裝羞澀地看着她,見她向自己看過來,他說話時便多了幾分刻意的結結巴巴:“這、這朵花送給您,請問,請問我能否請您……呃,喝一杯?”
啊這。
愛麗絲被他的演技尴尬到一時語塞。她按住突然興奮起來的羊頭,留意到青年的視線幾乎是跟着那隻在她手腕上晃蕩的手镯在移動,頓時了然,笑了笑說:“不好意思,我已經結婚了。”
“請給我一個機會,就算是當您的情人也好,我真的很喜——”
“你真的不要臉嗎?”她沒了耐心,直接打斷他的話,臉上的笑也冷了下來,“再不走我就叫治安隊了。”
聞言,那青年瞥了眼不遠處巡邏的治安隊隊員,沒有再糾纏,卻也不再掩飾臉上的不滿和惡意,罵罵咧咧地離開了。等那家夥的身影從視野裡消失,龍突然問:
「愛麗絲,你結婚了嗎?」
“怎麼可能,我又沒瘋,不說這個了。”她邊說邊抻了抻腰,迅速将這個讨厭的話題抛諸腦後,将羊的牽繩往手掌上繞了一圈後站了起來,“再到處走走吧,看看還有什麼好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