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别——”
下一瞬,特蒂洛抓着葛妮絲的手兀然發出一陣刺眼的白光,後者未說出口的話被擠壓成一聲嗚咽,愛麗絲看見她仿佛失去了意識般閉上眼軟倒在地,片刻後,那雙眼睛再睜開時,她已徹底恢複了平靜,隻是那平靜中多少帶着幾分痛苦和厭世:
“我……又……了嗎?”
她虛弱的狀态讓愛麗絲想起了那些被注射鎮靜劑後的病人。
“沒事的,葛妮絲大人,您隻是生病了。”特蒂洛溫柔地說,示意兩位侍女将葛妮絲扶起,而後他才也站起身來,“請相信我們,我們一定會治好您的。”
「她的狀況很異常,愛麗絲。雖然有點匪夷所思,但那神官很可能篡改了她的記憶。」龍的聲音裡多了幾分警惕,「你要小心。」
篡改記憶……嗎?
葛妮絲很快被侍女攙扶着離開,長廊上恢複了安靜,特蒂洛這才再次将視線投向愛麗絲,對她行了個禮說:“抱歉耽誤了點時間,讓您見笑了。我們走吧?”
見他不解釋,愛麗絲也識趣地沒有多問,安靜地跟在他身側。兩人在這條長廊的盡頭停下,特蒂洛為愛麗絲這位來自異鄉的客人推開面前的門,讓她能清楚地看到裡頭的一切:
“這是空白之廳,請進,羅蘭小姐。”
門後是個空曠得堪比大型廣場的大廳,地上鋪設着潔白光滑的石闆,這裡什麼都沒有,僅在中央有個大水池,池水是像海水一樣平靜而深不見底的藍色,水池的圍欄也是用同樣的石料做的,與地面渾然一體,愛麗絲目測了一下,池子半徑約有九至十米,圍欄高到了她大腿中間。
“這是?”
“我們稱呼它為空池。”特蒂洛溫和地向她解釋,“這裡是‘厄羅諾’的誕生之地——抱歉,羅蘭小姐,您的臉色很蒼白,是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老毛病了,不必擔心。”愛麗絲勉強地對他笑笑,盡量自然地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我接下來需要做什麼?”
“這也許會有點為難您。”特蒂洛歎了口氣,“您必須往池子裡滴下一滴您的血液,然後赤腳走進池水中跪下,您必須讓池水淹沒您的頭頂,必須在心裡最虔誠地向祂祈求——如此,池水将會予您回應。”
“我的……血?”
“是的,您的血是必不可少的,這是為了建立您與神之間的聯系。”
“但我隻是普通人,這麼做不會太渎神了嗎?”
“怎麼會呢,我們的神平等地愛着祂的每一位信徒。”特蒂洛搖搖頭,“隻是池水很涼,您現在的狀況……不如讓我先……”
“我沒事。”
見她态度堅決,特蒂洛也不再多勸,隻說:“請放心,神會回饋您的忠誠——如果您不敢咬破手指,池子邊緣也能找到銀針。”
“我知道了,謝謝您。”愛麗絲對他笑了笑,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隻是……請諒解,我不想被任何人看見我不體面的樣子。”——看在五十萬金币的份上,就讓她單獨在這裡呆一會兒吧。
特蒂洛凝視了她片刻,最後微笑着說:“那麼,我會派人在門外等您,如果有需要請直接叫她,還請别在這裡停留太久,否則我們會很為難的。”
“當然,謝謝您的體諒。”
待特蒂洛離去、大門重新關上,這裡便隻剩下愛麗絲一人,龍變成的小蛇從她外套的寬大袖口中探出頭來,纏上她的右手掌擔憂地看向她:「愛麗絲,你還好嗎?」
越來越冷了。
她搖搖頭蹲下身,感到自己的身體因為冷而不斷發抖,牙齒在打冷顫,連骨頭縫裡都是痛的,她隻能艱難地将話語從唇舌間推出來:
“亡靈,在這裡,悲鳴。”
自她走進這個空間的那一刻起,一道哀痛的号哭便始終萦繞于她耳邊,那聲音仿佛來自極寒之地,每個音節都透着寒意,冷得仿佛連她的思維、她的靈魂都要被凍結了。
龍擔憂地看着她,變成貓咪鑽進她的懷抱裡。
祂想,這并不是愛麗絲第一次“聽見”,卻是她第一次确切地說出“亡靈”這個詞,祂還沒有閑暇去思考這是否意味着什麼,直覺隻告訴祂,能讓愛麗絲受影響到這種程度的亡靈——
「狄拉赫洛。」
“狄拉赫洛……”
龍與愛麗絲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