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你怎麼了陛下!”
在國師走進來不久,涼雪青突然昏厥,随後鮮血從口腔和鼻腔流出來,宋钰心大驚失色,好在探得脈搏還算正常,他這才鎮定幾分。
他看向國師,眼裡有幾分懷疑,“國師,你可能看出來陛下這是怎麼了?”言下之意便是,怎麼一看到你陛下就暈過去了。
國師面上神色分毫未變,斜斜瞥他一眼,并不言語,隻是并指在涼雪青脖頸後一點,血液便止住了,然後他掏出一枚藥丸就要喂涼雪青服下。
宋钰心皺眉,“這是何物。”
“這是家傳的秘方,國君還是不要随意探聽的好。”
宋钰心并不放心這個家夥,從李太醫提起這個名字時,他心中那若有若無的排斥感就一直存在,隻是他沒有别的辦法。
他在水裡溺得太久,失去陛下的陰影無時無刻不籠罩着他,這時候,不管岸上人抛下來得是什麼東西,他也隻能緊緊抓住,以換得片刻喘息的機會。
可是若這家夥當真對陛下不利的話,宋钰心也有辦法帶着他一塊給陛下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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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湖水無邊無際,涼雪青還陷在原主的噩夢裡,無法脫離。
“九皇子,陛下傳你進去。”公公低眉順眼,手持拂塵走出來傳話。
幾乎是一聽到他聲音的一瞬間,涼雪青就跟驚弓之鳥一樣站了起來,然後什麼也沒說,跟在張公公的身後進去了。
寝宮内很是昏暗,壁上的燭火明明滅滅,物體的影子也随之跳躍,張牙舞爪像一隻隻鬼魂貼着牆壁在行走。
帷幔層層疊疊,地面上流淌着粘稠的液體,濃厚的腥臭味湧入鼻腔,讓涼雪青想起太子的那一隻喜歡生吃人肉的惡犬,那畜生嘴裡的味道,也比不上這裡的腥臭。
帶路的公公已經停下,立在一旁,仍是垂着頭,前面又是一扇門,涼雪青腳步不停,推門而入。
他進去前先閉上了眼,深深吐出一口氣,然後才慢慢睜開眼。
出乎意料,四周很安靜,隻有微風帶來陣陣腥臭味,前面一汪巨大的血池裡,父皇面朝着他泡在裡面。
他慢慢走過去,還沒走多久又愣住。
血池裡的那個人,好像已經死了啊。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然後才小心翼翼湊過去看。
他的确死了,眼睛還瞪得大大的,大概死了還沒多久,所以眼裡還殘留着憤怒又痛苦的情緒,臉上神情也極為猙獰。
看起來死得時候挺痛苦的,那也有點便宜他了,涼雪青站起身,不無遺憾地想,死得還是有點太早了,他那邊的布置還沒有安排完呢。
這時,一道勁風從身後襲來,涼雪青就地一滾,躲了過去,他旋身,看見從紗簾後走出來的太子,此時滿臉驚駭恐懼,正提着劍死死盯着他看。
太子開口,聲音裡還有些不可置信,“你殺了父皇?”
涼雪青睜着兩隻烏黑的眼,冷冷地看他,并不解釋。他倒是也想下手,可就憑老皇帝的為人,想殺他的人都排到鄰國,哪裡輪得到他動手。
“你竟敢殺害父皇,你這來曆不明的野種!”太子疾言厲色,聲音抖個不停,手中揮劍的動作卻毫不拖泥帶水,甚至有意把涼雪青往血池的方向逼去。
涼雪青身形瘦弱,又常年被皇帝拿來試藥,哪會是太子的對手,隻能一路倉皇失措地狼狽躲避。
終于他還是一腳踩空,掉入了血池之中,頃刻間,那無比腥臭的氣味就從四面八方包裹住他,血水将他全身都浸透,冰涼刺骨。
太子站在岸上,看到他這樣子,瞪着眼笑了兩聲,随後扔了劍也跳了下來。
這池子裡比岸上還要難以躲避,涼雪青幾次想爬上去都被拽了下去,最後他被太子按在血水裡。
腥臭的血水灌入口鼻,眼睛裡面刺痛無比,他被死死扼住喉嚨,窒息感籠罩住他,整個胸腔到肺喉都一片劇痛無比。
看着他這副樣子,太子卻莫名其妙地發笑,嘴角咧到耳朵那裡,眼角裂開滲出血迹。
突然,他面上一僵,随後松開手,身體不斷顫抖,四肢百骸處傳來數不清的劇痛,他身體慢慢扭曲,維持着一個奇怪的動作,僵住了。
涼雪青劫後餘生,猛地扒住池邊,随後嘔出一大灘血紅的東西來,從鼻腔到口喉依然是一陣刺痛,他扶着池邊喘息了好一會,然後才艱難地爬上去,手腳沉重提不起一絲力氣。
又歇了好一會,他才慢慢恢複一點力氣,而太子還僵在那裡,和他大眼瞪小眼,涼雪青盯着他看了好一會,看到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在抖動叫嚣着疼痛,偏偏身體僵硬,無法動彈分毫,形貌醜陋活似被符咒定住的百年小僵屍。
涼雪青盯着他看了好一會,突然笑了,笑完,他又想到自己此時的樣子,定然也好不到哪去,又髒又臭的,笑不出來了。
他站起來,撿起太子丢在一邊的劍,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比劃了好一會,始終沒有刺下去。
這時冰涼一隻手從後面握住他的手腕,輕柔的嗓音拂過耳廓,“怎麼了小殿下,不會殺人嗎?”
說着,他手上用力,引導着涼雪青朝着要害下手,太子的佩劍大概是極為鋒利的,幾乎是毫無阻礙地,從他的心髒處穿透。
涼雪青慢慢回味了一下,突然覺得刺穿□□,和刺破一張紙也并沒有什麼分别。
鮮血汩汩流出,太子睜着眼,慢慢摔了下去,在血池中漸起丈高的水柱,漸過來的血水珠都被國師揮袖擋下來。
涼雪青歪頭向後看去,從國師那雙清透的眼睛裡看到自己此時的模樣,果然很髒很難看。
他這樣愣愣地盯着國師的眼睛看了好一會,想到等會要先洗一個熱水澡,突然又想到另外還有好些人還守在外面,他要怎麼避開那些人,順利回到寝宮呢。
這怕是不好處理呢。
他不知不覺想出神,國師卻當他是害怕了,于是将涼雪青慢慢摟進懷裡,小心地安慰他,“不用害怕小殿下,沒事的,還有一些問題,不用擔心,臣會幫小殿下處理好的。”
是哦,涼雪青慢吞吞地想,這不是還有個國師嗎?那都把問題交給他頭疼吧,然後,他便毫無負擔地暈了過去。
國師看着懷裡昏過去的少年,面上看不出絲毫情緒,兩彎清透的眼裡,不知在權衡思索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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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宋钰心從堆積如山的公文中擡頭的時候,太陽已然西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