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取……令牌……”他開口,但是鮮血一股一股從口裡湧出,聲音虛弱到幾不可聞。
“你說什麼陛下?”張公公将耳朵湊過去,但還是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涼雪青阖上疲倦的眼,他慢慢向後仰頭,血液順着修長的脖頸留下。身軀裡的疼痛一波皆一波的襲來,這一回發作起來比起之前的情況都要嚴重。
“令……”他最後隻是吐出這最後一個字,就暈厥了過去,無論張公公怎麼呼喚,都再沒有一丁點反應。
沒多久國師進來,他還是那一副仙風道骨,不染凡塵的模樣,張公公已經見過他許多回,每次陛下這古怪的病症發作起來,宮中的禦醫都對此束手無策,隻有國師能夠幫助陛下平穩渡過。
國師一介世外之人,在民間聲望極高,但是他卻為了治療陛下而一直留在宮中。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陛下對國師總是不假辭色,不,不如他對國師從來就沒有好臉色。
沒再多想,那邊國師隻是走過來看了陛下一眼,便神情凝重:“陛下的情況極為危險,我現在要帶陛下去天極宮治療。”
“不可。”張公公立刻拒絕,如果陛下還醒着的話,絕對不會同意的,縱然是國師,也不能違背陛下的意願。
可是國師沒有再同他解釋的意思。他身材高大,将失去意識的陛下抱在懷裡,俯視張公公的眼神冰冷且蔑視。
這種眼神,這種氣勢,他此前從未在國師身上見過,張公公被他看得心底發涼,仍然擋在門口寸步不移。
随着張公公一聲令下,就有數個影衛悄無聲息地落在房中,國師一身寬袍大袖,被影衛包圍在其中卻将他們都視若無物。
他輕輕擡袖,張公公因他這個動作瞬間汗毛倒立,死亡的陰影覆蓋過來,但是國師頓了頓,最後還是放下手,隻是聲音依舊冰冷:“滾開。”
随着他話音落下,四周的侍從都倒了一地,張公公愣在原地,俄頃便隻看到一道衣角掠過他的身旁。
既然是攔不住他,張公公隻好帶着幾個侍從,跟着他去了天極宮,國師沒有阻攔他們,但是也不給他們看見治療陛下的過程。
房門緊鎖,張公公不眠不休地守在門外,心中焦急無比,他已經和護衛皇宮和陛下安危的指揮使趙霜聯系,後者聽聞陛下被國師劫持,連城外的叛軍都顧不上,帶兵連夜闖進了皇宮,隻是在天極宮腳下的時候,他們被一道奇怪的陣法困住,怎麼也闖不進來,于是就隻能帶包包圍了天極宮。
想到有趙霜守在下面,張公公心中也安定了許多。
過了足足一天一夜,國師才終于結束治療,不知為何,張公公眼瞅着他面色也蒼白了許多,出來後他沒有多說一句話,也不曾給張公公一個眼神,徑直就走進了另一間房。
張公公急忙去查看陛下的情況,他還沒醒,但是呼吸卻均勻了許多,眉頭也沒有因為疼痛而緊蹙,他暫時安下一顆心。
但是又過了一日,陛下依舊沒醒,張公公想要給昏迷的陛下喂下一些水和食物,但是怎麼嘗試,陛下也無法下咽,好在還有國師那奇特的藥丸。
趙霜從京城裡抓了一溜的神棍道士,但也沒人能解開國師設下的陣法。
南面叛軍勢大,朝中人心不穩,陛下卻偏偏在此時陷入了昏迷。
又過了一日,趙霜怒不可遏,連廟裡的和尚都派人抓了過來,也依舊沒能成功闖入國師殿,張公公一直就守在他的床邊,稍有一點動靜就會驚醒過來。
直到這天深夜,張公公突然驚醒過來,擡頭四望,隻能看見窗外月亮瑩潤,潔白的光輝灑在陛下的床榻上,張公公盯着他看了許久,陛下也沒有清醒過來的迹象,然後,他便又躺了下去。
突然,他又擡起頭來,隻見床榻坐起一道身影,單薄,瘦削,月光下,他轉頭看過來。
皮膚像鬼一樣白,嘴唇像血一樣紅。
張公公心髒砰砰跳,一時間疑心自己看見了陛下的鬼魂,不然何以解釋這副缥缈奇特的景象呢。
不過陛下顯然還沒有去世,他盯着張公公看了一會,開口,聲音飄忽又輕微:“過來。”
張公公匆忙爬過去,跪在他床榻旁,“陛下。”
陛下朝他伸出手,張公公立刻扶住他,陛下一手撐着他,一手撐着床,想要下床,但是卻半天都難以挪動一下,他努力了半天,終于是放棄。
張公公看着他張嘴,于是将耳朵湊過去,這會兒天很安靜,因此他聽清了陛下的話語。
“令牌……”
什麼?張公公繼續聽。
“朕床頭藏着開啟暗室的令牌……钰心……還在裡面……你帶出去……救他……一定……一定……”
陛下還是極為虛弱,說一句話總要停頓許久,張公公聽着,不敢打斷他。
“一定……不能讓宮内人知曉……趙霜……尤其是趙霜……國師……”
陛下說完這兩句話,又因為疼痛發作而開始渾身發抖,随後又暈厥過去,這邊的動靜驚擾到了外面的人。
沒多久,披了件外衣的國師走進來,他瞥了眼涼雪青,又看向張公公,“陛下方才可是醒過來了。”
張公公收回掖被角的手,跪坐着,搖頭,“陛下不曾醒來,隻是方才似乎又疼痛發作,渾渾噩噩說了些夢話?”
他盯着陛下昏睡的面容,沒有轉頭,但還能感覺到國師那道讓他如芒在背的目光,片刻後,他才移開目光,轉而來探查陛下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