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轎在罡風中劇烈震顫,靛青尾羽般的藤蔓寸寸崩裂。
青冥發間金紋忽明忽暗,新綻的辛夷花苞被魔氣侵蝕成焦黑。
下方冰淵傳來蛛網碎裂的脆響,玄冰層下蟄伏千年的輪廓正舒展肢體。
“抱緊我!”
林霜厲喝,腕間銀鎖鍊随動作劃出弧光。
青冥撲進他懷中的刹那,天地鐘虛影自林霜眉心浮出。
青銅鐘面星紋次第亮起,鎏金紋路裹着晨曦穿透濃稠魔霧。
鐘聲蕩開的刹那,魔蟒豎瞳迸出血光,玄冰凝成的鱗片簌簌剝落,露出底下腐爛的筋肉——
那竟是上百具修士屍骸拼湊的怪物,每張扭曲的面孔都在發出無聲慘叫。
“閉眼!”
林霜再度厲喝,掌心赤玉平安鎖撞出清越脆響。
鐘聲如驚雷碾過冰淵,魔蟒轟然炸裂的瞬間,腐肉混着冰碴暴雨般傾瀉。
青冥的驚叫被腥風吞沒,藤轎直直墜落,卻在撞擊地面之前再度顫巍巍懸空。
“公子,看冰面!”青冥還來不及從脫險中安心,再度倒抽一口冷氣,瞳孔驟縮。
林霜依言望去,隻見原本幽藍的冰層正以滄溟主峰為中心,蛛網般皲裂出暗紅紋路。
裂縫中滲出瀝青般的魔氣,凝成無數骸骨魔狼奔騰而出。
它們的脊椎骨節節凸起如劍戟,空洞的眼窩裡跳動着磷火,利爪刨過冰面時激起的碎屑竟在半空凝成冰錐。
青冥發顫的指尖幾乎捏碎藤蔓:“是魔淵的蝕骨狼群……它們本該被鎮壓在七十二峰下面!”
話音未落,狼群中忽有巨影拔地而起。
三首魔鹫展開腐肉零落的骨翼,每顆頭顱都生着張美人面,朱唇輕啟時飄出甜膩的歌聲。
那音調像極了苗寨祭司跳傩戲時的古調,卻裹着令人作嘔的屍臭味。
林霜被魔音激得嘔出一口血,魔鹫似是聞到血腥氣,忽然振翅朝他們飛來。
魔鹫的利爪撕開藤轎,林霜抱着青冥滾落冰崖。
碎冰割破他側臉,溫熱血珠濺上青冥慘白的唇。
小花靈發間金紋瘋狂閃爍,藤蔓織成碧網兜住二人,卻擋不住魔鹫俯沖的飓風。
“天地鐘——”
林霜突然翻身将青冥護在身下,天地鐘虛影暴漲如金罩。
魔鹫利爪撞上鐘壁的刹那,金石相擊的轟鳴震碎百裡冰棱。
他喉間湧上腥甜,卻仍死死抱住青冥顫抖的脊背。
冰淵深處傳來悶雷般的咆哮,更多魔物破冰而出。
六目血蛛噴吐的毒網遮蔽天光,腐屍拼接的巨象踏碎冰柱,每步都震得山巒戰栗。
青冥蜷在林霜懷裡,淡金靈力如風中殘燭飄搖,顫抖着說:”公子……你受傷了。“
天地鐘可破萬法,可驅魔誅邪,放在修士手裡無疑是橫掃一切的大殺器。
然而林霜就是個普通人的身體,剛才三首魔鹫造成的音波和震動,已經傷及五髒六腑。
也就是說,他很難扛住使用天地鐘與魔獸正面對抗的餘波。
“放心,你家公子死不了。”
林霜看着對面的三首魔鹫,恨恨擦去唇邊血漬,指尖蘸血在空中繪制符文,“惡心東西,給老子死!”
随着天地鐘虛影暴漲,符紋騰起青焰,順着冰層裂縫疾走如電。
魔物觸及焰光的刹那,腐肉如蠟油般融化,骸骨崩解成灰。
三首魔鹫在烈焰中扭曲掙紮,美人面皮肉剝落,露出底下森森顱骨。
冰淵震顫愈發劇烈,林霜拽起青冥疾退:“快走!”
話音方落,滄溟主峰轟然傾塌。
萬丈玄冰裹着魔氣沖天而起,在雲端凝成遮天蔽日的鬼面。
……
滄溟峰浸在血霧中,留守弟子的斷劍殘肢散落冰階。
“頂住!首座定會來救我們!”
少年劍修嘶吼着揮動半截殘劍,霜紋道袍浸透魔狼的腐血。
他身後跪着個女修,正徒勞地往同門胸腔塞止血的雪魄草——
那人左胸豁開碗口大的洞,心髒早已被魔鹫啄去。
冰棱折射的幽藍裡,老丹師哆嗦着捏碎傳訊玉簡。
他渾濁瞳孔映出天際翻湧的魔雲,六目血蛛的毒液正順着斷腿往上腐蝕。
他忽然抓起藥杵砸向逼近的腐屍,新煉的丹藥滾落一地,沾着碎肉與冰碴。
“師尊說過……”少年突然被蛛絲纏住腳踝,殘劍脫手墜入冰淵,“滄溟弟子甯折……”
“閉嘴!”女修甩出縛仙索勒斷蛛絲,金線割破掌心,“活下來才算本事!”
她拽着少年滾進殘破的劍陣,陣眼處嵌着塊裂成蛛網的太乙玄晶。
數百年前江少麟曾在此斬魔,劍氣餘韻仍在與魔潮對抗,将方圓三丈圈成最後的淨土。
陣外忽然傳來嬰啼。
腐屍拼接的巨象揚起象鼻,每道褶皺裡都嵌着嬰孩頭顱。
它們睜着空洞的眼窩,齊聲發出尖利的啼哭,音波震得劍陣裂紋叢生。
“閉耳竅!”老丹師七竅滲血,顫抖着摸向芥子囊,“我這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