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把柏油路烤出瀝青味,左玉吐出一口氣,然後蹲在馬路牙子上啃冰棍。
冰棍的包裝上印着“化屍水特供”的廣告詞,但左玉覺得嘗起來和前世買的普通棒冰沒有什麼區别。
“五十九分!老左你看這合理嗎?”陸天樞把皺巴巴的卷子拍在電線杆上,“老張多給我一分要死啊!”
左玉叼着冰棍兒嗤笑:“有沒有一種可能,你能得59分都是老張努力撈了?”
左玉對自己這個朋友的成績了解的非常清楚。
他是穿越來的這個世界,但他不過學了半年,理論考試的分數都能比陸天樞高。
灰霧從兩人鞋底悄悄漫上來。
左玉搓了搓胳膊,他每次穿過白霧區結界到灰霧區時都感覺像鑽進冷藏庫,偷工減料的校服外套根本扛不住那股往骨頭縫裡鑽的陰冷。
陸天樞倒是習以為常,他爺爺開的紙紮鋪就在灰霧區邊緣。
沒走幾步便到了紙紮鋪,門頭挂着風鈴,風一吹就晃出咯吱響。
“小樞回來啦?”陸爺爺從紮了一半的紙别墅裡探出頭,手上還沾着金箔紙屑。
滿屋的紙人紙馬在暖光中靜立,描着腮紅的童女在櫃台後笑。
左玉總覺得這兒陰森森,他和這些紙人對視的時候,總覺得這些眼睛在跟着他轉。
但陸天樞說這是灰霧區待久了的通病。
“疑神疑鬼,遲早變神經衰弱”。
陸天樞毫不客氣地抓起供桌上的蘋果咬了一口:“下禮拜模拟考要構個初級鬼域,爺你再給我拿點錢去買材料?”
“你個敗家玩意兒!”陸爺爺笑罵,從内袋摸出個錢包,“當年你爹參加考試就用了我不少錢。”
“拿着!”陸爺爺把錢拍在陸天樞手心,“去鬼市換瓶正經怨靈血,别學那些公子哥買吸血鬼牙粉......”
陸天樞抱怨:“現在除了大店,地攤上好多都摻假!上回老林頭家的......”
左玉斜倚在廊柱上,看些那些描着腮紅的紙人,莫名想起半年前。
那天他從滿地血中醒來,天空裂着紫黑色的瘡口。
“活着算你命大!”救他的獵鬼隊員開口,“這可是天災級鬼域,你小子怎麼進來的?”
後來他才知道,他穿越了……
這世界在清朝之前的曆史與自己原世界一模一樣。
紫禁城依舊立着。
直到……鬼門洞開。
“聽我爺說,當年京城一夜之間擴出三百裡鬼市。”陸天樞把錢揣進包裡,“朝廷請天師開壇,結果你猜怎麼着?天師剛掐訣就被厲鬼撕了......”
左玉摩挲着紙童。
半年前躺在救濟站病床時,他曾在終端機讀過《全球鬼域通史》。
留着辮子的清軍朝霧中鬼影開槍,子彈卻穿透鬼影打在同伴身上。
直到國外出現第一個覺醒者,人們才知道鬼怪隻能被鬼域殺死。
第一個覺醒者,約翰·哈珀……
左玉還記得這人名字。
他是個股票經紀人,走在路上的時候,路面突然被鬼域侵蝕。
約翰被食屍鬼啃掉半條腿,本以為會死,卻無意識展開了鬼域。
然後用用滿地股票單幻化的冥币,硬生生把食屍鬼撐死了!
“發什麼呆呢?”陸天樞開口,“你該不會想用這玩意兒吧?上次模拟考有人用紙錢,測怨儀壓根沒反應!”
左玉盯着紙童空洞的眼睛。
他當時翻遍了《驅魔史》,發現就像有隻無形的手抹去了所有關于符咒、風水、陰陽五行的記錄,隻留下空有餘表的一些東西。
“小左拿去吧。”陸爺爺突然把紮好的紙童塞過來,“放床頭當個擺件。”
左玉愣了一下,然後接過來。
對,就是這樣。
很多東西好像流傳下來了,比如說紙紮人,但是似乎沒有人知道,紙紮人是用在祭祀死去的人身上的。
紙人入手的刹那,左玉指尖傳來細微刺痛。
懷裡的紙童突然眨了下眼睛。
兩人一起拐出了紙紮鋪所在的巷子,左玉莫名覺得灰霧突然變得粘稠。
他後頸一涼,立馬意識到這不是防護罩正常的波動。
“等等......”陸天樞拽住他的衣角,”你聽沒聽見指甲撓玻璃的聲音?”
左玉剛要開口,鼻尖突然撞上一股腥潮的腐臭。
街邊賣化屍水冰棍的攤位還亮着燈,但簾子後滲出的是暗綠色的黏液。
原本印着聖母像的招牌正在融化,油墨混着膿水往下滴。
“跑!”
陸天樞的尖叫被掐斷在喉嚨裡。
整條街的玻璃櫥窗同時炸裂。
不是爆裂聲,而是類似指甲刮黑闆的聲音。
“化屍水!對!化屍水!”
陸天樞哆嗦着去扯腰間的水罐,但慌亂之間手卻拿不穩,水瓶一下子從手裡滑下去,滾進了陰溝。
青石闆路上浮出濕漉漉的腳印,帶着河底淤泥的腐臭。
那些腳印開始加速,最近的離他們不過三米,腐爛的魚腥味幾乎糊住鼻腔。
左玉突然咬破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