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抖得像篩子:“世傑哥,我咋覺得這地方越來越冷了?這……這真行嗎?”
“廢話。”張世傑頭也沒擡,“李小滿的怨氣這麼重,我爸說了,隻要調性契合,筆仙能把初級鬼域的怪談壓得死死的。你等着看吧,第一波怪談來了,我讓她直接撕了。”
左玉站在圈外,沒吭聲。
陸天樞則縮在他身後,臉色發白:“老左,這家夥口氣還挺大。”
左玉沒說話,目光落在祠堂深處的黑暗裡。
那裡好像閃過一道影子?錯覺?
香爐裡的青煙越來越濃,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面翻滾。紙人新娘在他手心似乎跳動了一下,左玉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張世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轉頭看了眼左玉,語氣裡滿是挑釁:“左玉,你那紙人看着挺唬人,可惜沒我這筆仙實用。等着瞧吧,第一波怪談我一個人就能搞定。”
說完,他招呼跟班,“走,咱們去村子守着,别讓怪談跑了。”
跟班哆嗦着點頭,趕緊跟上。
張世傑大步朝祠堂門口走去。
左玉看着他們離開,眉頭皺得更緊。
他沒動,依然站在紙人新娘的圈子裡,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紅蓋頭。
“老左,他們走了,咱們咋辦?”陸天樞咽了口唾沫,聲音壓得低低的,“我們真要在這兒啊?”
左玉剛要開口,頭頂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吱呀”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木頭縫裡擠動。
他猛地擡頭,目光掃向房梁。
昏暗的光線下,一道黑影從梁上倒挂下來,像隻巨大的蜘蛛,緩緩滑落。
左玉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差點後退一步。
哦,那不是蜘蛛,是個人。
歸施琅從房梁上跳下來,落地時幾乎沒發出聲音。
他穿着七中的校服,臉色蒼白得像塗了層粉,眼中瞳孔似乎大得有些過分。
左玉難免會想起上課看到過的一種現象。
人死後會散瞳。
歸施琅嘴角上揚,像是在笑,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慢悠悠地走過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左玉懷裡的紙人新娘。
陸天樞吓得一哆嗦,拽住左玉的胳膊:“老左,這家夥啥時候上去的?”
左玉沒說話,打量了一下歸施琅。
這家夥不是普通學生,七中裡流傳過他的傳言。
這個世界可以壓制鬼怪的有兩種,一種是像他自己這樣,身體有一定鬼氣,可以借助一些材料構築鬼域。
還有一種……便是歸施琅這樣的。
天生被鬼氣侵蝕過深,身體裡流着人的血,卻帶着鬼的本性。
這種人不能構築鬼域,因為他們本身就是鬼怪,隻不過保留了人的神志。
“你們不走?”歸施琅開口。
他歪了歪頭,目光從紙人新娘身上移開,轉而看向張世傑離開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真好玩兒,筆仙也能當新娘。跟你的新娘差不多啊。”
陸天樞結結巴巴地問:“啥……啥意思?”
歸施琅嗤笑一聲,沒回答。
他擡起手,随意揮了揮,祠堂裡的灰霧突然濃了起來,然後聚成紗,籠在左玉和陸天樞的眼睛上。
霧氣冰冷刺骨,還帶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左玉下意識眯起眼,試圖看清周圍。
“老左,我啥也看不清了!”
陸天樞慌了,手忙腳亂。
左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灰霧蒙住了視線,可他卻還是能感覺到祠堂外的動靜。
張世傑和他的跟班還沒走遠,腳步聲隐約傳來。
可就在這時,他聽見了一陣低低的笑聲,像是個女人在喉嚨裡擠出來的聲音,尖細,陰冷。
他猛地轉頭,透過灰霧,隐約看見張世傑的背影。
那個家夥正大步朝村口走,嘴裡還在跟跟班嘀咕什麼。
可他的身後,多了一道影子。
那是個女人,長發披散,穿着破舊的紅嫁衣,像是從地裡爬出來的。
她貼在張世傑背後,像個影子似的跟着他走,身子軟得像沒了骨頭,近乎要和張世傑融為一體。她的手一直捂着張世傑的眼睛,指甲泛着暗紅色的光。
可張世傑像是沒察覺,還在笑:“這祠堂的怨氣真夠勁兒,我感覺我現在體内的鬼氣都得是怨靈級了。”
左玉喉嚨一緊,盯着那個女人。
她的臉被長發遮了大半。
可就在這時,她像是感覺到了左玉的目光,脖子突然一扭,硬生生轉了180度。
頭顱完全轉到背後,露出一張慘白的臉,嘴角裂開,咧出一個笑。
眼窩裡空蕩蕩的,隻有兩團黑氣在翻滾。
“李小滿……”左玉低聲喃喃,心跳快得像要炸開。
那很明顯就是張世傑哥請的筆仙。
可這東西,怎麼看都不像是被控制的。
“老左,你看見啥了?”
灰霧讓陸天樞什麼都看不見,隻能死死抓着左玉的胳膊,“我咋聽見有人在笑?這地方太邪了!”
歸施琅站在一邊,靠着門框,笑得更歡了。
他眯起眼,看着張世傑遠去的背影,低聲道:“真好玩兒。筆仙當新娘,可惜他看不見,真可惜。”
左玉猛地轉頭瞪着他:“你什麼意思?”
歸施琅聳了聳肩,語氣輕飄飄的:“沒什麼意思啊。筆仙不是他召來的嗎?調性契合,怨氣夠重,隻不過他壓不住。新娘嘛,總得找個郎君,他跑不掉的。”
他頓了頓,眼睛亮得吓人,“跟你的新娘一樣,都喜歡殺人。隻不過你的還沒醒。”
左玉沒回答,他當然知道歸施琅不是胡說,這家夥天生不借助任何工具就能見鬼。
張世傑的筆仙已經失控了,李小滿不是被他驅使的工具,而是把他當成了獵物。
她要拉張世傑“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