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憶的這三個要求就是戲耍。
他楊煜桁又不是閻王爺,怎麼可能讓死掉的人從墳墓裡爬出來?
可即便是絕無可能的希望也讓楊煜桁沒法開口拒絕。
随後幾天楊煜桁在努力思考怎麼才能讓季家老爺子從墳墓裡爬出來,而季憶漸漸地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在家的時間也越來越短。甚至有幾個晚上他都沒有回來。
楊煜桁一開始不敢打電話質問,過幾天後的他才戰戰兢兢地給季憶發了個消息問他大概什麼時候回來的。
季憶:我這幾天有點忙,我打電話讓簡飛照顧你幾天。
楊煜桁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如果簡飛可以代替季憶,他自己不會打電話讓簡飛過來嗎?
可他再發消息,季憶已經不回複了。
季憶顯然已經拿捏住他,知道他一定會同意讓簡飛過來,因為即使沒有簡飛也有張飛李飛,還不如簡飛用得順手。
楊煜桁因為這事郁悶了兩天,期間沒少打電話騷擾季憶。但他不敢質問更不敢要求,每一通電話都隻是在試探季憶對他的态度變化。
雖然他情緒冷漠,語氣淡薄,但楊煜桁每次提出要求他都能勉強答應,隻要不是長期在家照顧他的這種“無理”要求。
季憶回來過兩次,一次親自做了一桌子菜給他吃,一次帶着楊煜桁去醫院做了複查。楊煜桁的小腿因為是保守治療所以恢複得有點慢,而且需要不斷吃藥物和鈣片。醫生建議他開始準備做康複訓練,不然後期可能會導緻肌肉萎縮。
走出醫院大門時,季憶被陽光蟄得眯了一下眼,然後開口和他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定個時間來醫院做康複,然後通知我。”
“你陪我?”楊煜桁對他的主動表示懷疑。
“嗯,我陪你。”季憶毫不猶豫也很明确地給了楊煜桁答案。
對季憶突然的“大發善心”楊煜桁感到驚疑,但是他不會笨到去問為什麼。
他知道季憶這是在安撫自己,也知道這是為了讓他的腿趕緊好起來,他自己好早點從他這裡解脫。
他們各懷鬼胎,又何苦非要求個為什麼。
之後他們好像找到了隻屬于他們的關系平衡法則——
楊煜桁仍會時不時地找人跟着季憶,掌控他的一切行蹤;季憶也知道這事但從不戳破反抗,他默認讓楊煜桁知道他想知道的全部。
每個星期季憶會陪着楊煜桁去兩次醫院接受康複訓練;而楊煜桁也會讓簡飛告知周趙兩家的一些動作。
如此以往,這種不生不熟的距離以及暗地裡的配合成了他們彼此都滿意的默契。
可楊煜桁知道他們表面越是平靜,底下的潮浪就越是洶湧。季憶在粉飾太平,他則在自欺欺人。
一個月後,楊煜桁的腿傷有了明顯的好轉,至少下腳走路沒什麼問題。那天周三,他照常在醫院門口等人,但季憶一直沒有出現。
楊煜桁打了幾個電話給季憶,都被無情挂斷。
他看着手機,這一個多月來的不安終于似洪水傾瀉而來——季憶這意思是不想和他繼續做戲了?
他直接回頭上車,讓簡飛開車去了季憶的新公司。
這一個多月,他從來沒有停止過對季憶的監視,他不僅知道他在哪家公司,他還知道他在第幾層哪個辦公室哪個工位。
到大廈後,楊煜桁毫無顧忌也沒有任何阻攔地上了樓。他帶着簡飛闊步走進辦公區,但本該坐着季憶的工位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他疾步匆匆地走過去,工位上隻有寥寥幾個藍色文件夾,其他什麼都沒有。他很難不懷疑這家夥是不是已經跑路了。
簡飛站在他身後也很意外,他的人就在這公司不該出差錯。
辦公室裡其他人都詫異地看着他們,不知道這兩個突然闖進來的家夥是誰。但是看他們的穿着也不是簡單人,一個個隻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楊總。”一道清麗好聽的聲音突然從他們背後揚起。
楊煜桁回頭就看見一個穿着修身白色西裝的女人慢步走了過來。她鞠躬一笑,“楊總好,關于季先生的事,我們林總想請您去辦公室單獨聊聊。”
楊煜桁愣了下,心裡疑惑這個林總速度怎麼這麼快。不過轉念一想,季憶在這裡工作已經一月有餘,察覺到季憶的身份也不會太難。
楊煜桁着了一眼簡飛,便獨自跟着女人走出辦公區域。他們沿着廊道走了一會兒又拐了兩個彎才終于走到林總的辦公室。
女人将辦公室推開,示意請進。
楊煜桁走進去,迎面就是一陣刺骨的冷風。他往周圍掃了一眼,辦公室裡隻有兩個人——
一個是坐在沙發上,正笑容滿面泡着茶的年輕男人,應該就是林總。
另一個便是立在辦公桌前,面無表情的季憶。
看見他進來,季憶也并沒露出多大意外,隻是有些嫌棄地轉過身。
“楊總,”林總起身繞過茶幾走到楊煜桁的面前,伸出手,“鄙人林麥,這家貿易公司的負責人。”
楊煜桁目光淡淡地掃過他的手,并沒有回應。他隻看向季憶:“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季憶聞言不耐煩地歎了一聲,手臂架在胸前但并沒有回答他。
楊煜桁腳步一轉走向季憶。
等走到人身後,他一眼瞥見辦公桌上的一張紙。
紙上用紅筆密密麻麻地寫着一大串的數字以及計算公式。他眉頭一皺,心裡已然明白這大概是季憶在算計哪家公司的市值。但看着既不是趙家也不是周家的,他索性拾起來仔細看——果然幾處不顯眼的地方有彙率換算。
有彙率,那表示他在算計國外的公司?
楊煜桁捏着紙,小心疑問:“看這市值,不是小魚,你在算計誰?”
季憶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跟你沒關系。 ”
楊煜桁又瞄了一眼那些數字,欲言又止——好像的确和他沒關系。
“是維爾多亞。”林麥觀察許久,确定季憶和楊煜桁關系的确不簡單。他往前走了幾步,以更靠近他們但也隻限于幾步,他并不想走進讓他們不舒适的範圍。
楊煜桁餘光瞟了一眼林麥,腦子裡迅速搜索這個很熟悉的名詞。幾秒後他終于想起來,之前季憶特别喜歡的足球隊裡就有一個叫維爾多亞的。維爾多亞的每場比賽他都看,而且每次都看得非常認真。
他那時還疑惑為什麼季憶突然就喜歡足球了,明明以前都不愛運動。現在終于懂了,他看那個國外聯賽根本不是因為喜歡這個足球隊,而是為了搞死這個足球隊。
楊煜桁想到此都顧不上林麥在場,便沉聲道:“你有幾個錢,你就敢搞這麼大一個俱樂部?”他當時以為季憶喜歡足球所以特意去搜過他關注的幾個球隊和俱樂部,所以知道這個維爾多亞在那個超級聯賽裡算得上一個一流足球俱樂部。
這種俱樂部的背景都很大,他還記得這個俱樂部的老闆是墨西哥籍,在當地就是個皇帝。把他的産業鏟除,人追殺到淮城來都不意外!
“撤。”楊煜桁思考了一番,終于下了決定。
季憶訝異地看着他,然後哼笑一聲:“你讓我撤我就撤,你誰啊?”
“你知不知道維爾多亞的老闆是誰?”
季憶滿不在乎:“闫石标。”他本來不知道,也是這次設計維爾多亞的時候查了下。
闫石标是移民到巴西然後又去了墨西哥。他當初出國好像還是被别人騙出去的,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躍成為墨西哥當地大佬,還是個誰都不敢惹的大佬。
“你知道你還敢玩!”楊煜桁知道他膽子大,但也沒料到他膽子已經大到這程度。
“有什麼不敢的,我可沒你那麼慫!”季憶怒聲駁斥,“我已經拿下維爾多亞187萬股,他想弄死我就來!”
楊煜桁驚愕地瞪着他。
187萬股并不多,甚至都占不到一個大公司1%的份額。可對季憶來說,187萬隻是一個數字,他可以幾天之内就讓這個數字翻幾番。楊煜桁中學時就見識過他的花樣。
高三時,季憶攢了些錢,想以他小叔名義投資一家新上市公司。當時這公司勢頭非常猛,所以哪怕是新股也不便宜。這家公司還用了“限時限量發售”的方案,主打一個“饑餓營銷”,很多大佬争得頭破血流。
季憶的錢在當時也隻能買下三十萬股,幾乎等于散戶。
他覺得不夠,所以想了個法子。
在去往股票公開簽售現場的路上,有一個大廣場,時常有些小明星在那裡搞活動。當天,季憶花錢請了不少小明星在那裡又唱又跳又嗨,搞得整條路水洩不通。然後又主動捐款修繕另一條路,直接把第二條路給挖斷了……
就這點小花樣還真把不少大佬卡在了路上。
後來,季憶讓人記者在那兒舉着相機拍照,還讓人過來搞直播,為得就是掐着點把那公司剩下的股份都以低價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