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钰辦公樓裡的恒溫系統仍然盡職盡責地輕聲送風,可是在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宋臨俞卻突然覺得如墜冰窟。
他站在申瀾最高的建築頂層,透過落地窗前怔怔地看着這座城市的人來人往與車水馬龍,明明聽不到一點聲音,耳邊卻傳來無數嘈雜的噪音,如同耳鳴一樣剝離不開。
傅宴容提出了他無法拒絕的請求,他無法違逆。
“可以……可以不要說這個嗎?求你了。”
宋臨俞隻能艱澀地嘗試從喉嚨裡擠出一點氣音,他的請求模糊不清,退讓到極點,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這通電話他們并沒有說太多的話,但是中間數次沉默已經用了太多的時間,早早超過了宋臨俞一開始在會議上承諾的十五分鐘。
他的秘書Ella已經沉默不語地抱着文件站在了安全距離範圍之外,但是,她并沒有出聲打擾自己的老闆,反而移開了視線。
雖然她聽不見宋臨俞私人電話的内容,但是她從來沒見過仿佛把一切都精準計算好的宋臨俞臉上露出過那樣神情——像被固定在十字架上的僵硬軀殼,沒有力氣再去做多餘的動作,隻能無聲地站着,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而艱難。
他一定是聽到了非常、非常令人難過的消息。
傅宴容聽着宋臨俞的話,輕輕歎了口氣,平心靜氣地反問道:“所以,這句話也是騙我的,對嗎?”
“不是!”宋臨俞飛快地反駁他,然後整個人像被攥緊一樣,持續不斷的疼痛從指尖開始,一直蔓延到心尖。
宋臨俞後悔了,他意識到自己今天不應該和傅宴容說任何話。在自己沒有解決問題與威脅之前,任何動作都是徒勞的。
可是要怎麼辦呢,如果連看都看不到他的話?
這一刻的宋臨俞,絕望得如同走投無路的某種流浪動物。他第一次讨厭東钰辦公樓裡這麼明亮的光線,将他的狼狽照得無所遁形。
……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宴容才聽到宋臨俞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然後,他第一次主動挂斷了傅宴容的電話。
傅宴容一言不發,直到指腹傳來透着玻璃杯也能感受到的過熱溫度,才慢慢松開了攥緊杯沿的手。
水汽将落不落地粘在有些蒼白的指尖,好像和前夜宋臨俞眼尾的濕度如出一轍。
傅宴容看了一眼,突然有些意味不明地自言自語:
“不會哭了吧。”
……聽語氣好像有點,但是居然這麼難過嗎?
還是說像之前一樣,演技太好,好到連自己都看不出來的地步。
“什麼……?”小孫以為他在和自己說話,把頭探過去問:“老闆你剛剛說什麼?”
傅宴容移開視線,輕飄飄地睨了他一眼,淡淡道:“說今天沒你的事了,趕緊走,别在這礙我眼。”
莫名其妙被罵了一句的小孫:……!!
他開始嘗試和傅宴容講道理:“老闆,我是生活助理,生活助理你明白嗎?時時刻刻履行職責的那種。我向承哥要了你之前在國内的助理的工作表,你放心,我肯定能做到那個程度,不會半途而廢。”
話說得很漂亮,隻是說完他就發現,傅宴容用格外奇怪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
不知道為什麼,看得他有點發怵。
小孫咽了下口水,改口道:“也可能一開始有些不足之處……但是我會向前輩看齊的,我發誓。”
傅宴容不置可否地喝了口熱水,接着放下手機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劇本,漫不經心地翻開第一頁。
然後他在小孫說完第二段話的時候,似笑非笑地用指尖彈了一下紙頁的邊緣,發出一聲清脆的折頁聲響。
小孫茫然地把視線投到了傅宴容身上,看他撐着下巴,笑眯眯地問:“要不要猜猜看,我上一個助理為什麼辭職?”
……總覺得這個問題很危險的樣子?
小孫坐立不安地回答:“難道是因為管太多了有點煩?那我,那我以後少說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