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存低頭,目光落在孩子稚嫩的臉上。
“小壹,去院子裡玩一會兒,好不好?”
語調輕柔,暖如江南三月的細雨。
小壹點了點頭,慢慢跑向院子。
方存站在原地,目光掃過地上的無頭行偶,神色複雜。
一旁,陣法中的袁楓語氣冷淡:“謝淩煙被我所傷,他們走不遠。”
方存眯起眼,目光斜睨向結界内:“謝淩煙,你怎麼看?”
袁楓面無表情,語調淡漠:“武不及我,術不及你。不過術武雙修,都能有此境界,就很麻煩。”
方存聽罷,聳了聳肩,做了個投降手勢:“行了,少點我,下次注意。絕不讓您再次被困陣裡,這總行了吧?”
方存指尖輕觸結界外壁:“稍等。天階陣法,解開需要半炷香。半炷香之後,鎮西門會和。”
方存收回手,将視線轉門外,他下彎腰,一把将小孩抱了起來:“走,我們去買糖。”
··
大街之上,夕陽的餘晖漸漸褪去,街道兩旁燈火初上,熙熙攘攘的人□□錯而行。
孩童手裡捧着糖果,舔着糖紙:“神醫大哥哥,你也嘗嘗。”
“糖是留給好孩子吃的,哥哥已經不需要了。”
地平線上,夕陽緩沉。
疏而——
街道盡頭煙塵四起!三頂黑色鬥篷,如鬼魅般掠過人群。
人群一陣騷動。
人們下意識的想逃,可下一刻,所有人的身體都不受控制。
他們瞪大眼睛,驚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腳,卻發現自己像是被無形的線操控,身不由己地朝着那黑色鬥篷的方向撲了過去。
慘叫、哭喊此起彼伏,血腥味如潮水般彌漫開來。
然而這一切,都像是與始作俑者無關。
方存抱着少年,緩步向前,步伐悠然。
仿佛此刻的街頭,仍舊是那熟悉的煙火人間。
透明的結界悄無聲息的拉開,血腥與哀嚎,被擋在了薄如蟬翼的屏障之外。
孩童趴在方存的肩膀上,稚嫩的聲音裡透着幾分不解。
“大哥哥,爹爹怎麼還不來接我呢?”
方存将糖果遞到小家夥唇邊,語氣平靜得仿佛隻是在随口聊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能是——在幫大哥哥打壞人吧。”
暮色低垂,血色未褪。
街道盡頭,極為荒誕的一幕,正在無聲地上演。
人們哭喊着,哀嚎着,卻又毫無畏懼地沖向那些地獄的暗鬼。
像是迷途的亡魂,像是赴死的信徒。
哭喊聲、求救聲逐漸微弱下去,最終隻剩下空氣中彌漫的無盡死寂。
血泊漫流,街巷成河。斷牆殘垣,死寂徹骨。
人間煉獄。
···
華釣官道上,疾馳而過的人馬帶起了一陣卷塵,飛掠如風,聲勢如雷。
遠遠望見任玄一行,為首的江恩終于松了口氣,江恩催馬迎上前去:“将軍!你們沒事吧?!”
任玄點點頭,擡手勒住缰繩,語調沉穩:“先去大營。”
夜色未央,風聲催促。
轅門前,守衛哨兵迅速察覺靠近的馬隊,長槍橫攔。
馬頭一頓,鐵蹄揚塵。
任玄單手從懷中掏出一塊青色令牌:“叫你家将軍立刻出來見我!”
哨兵定睛一看,神色驟變,不敢遲疑,匆匆轉身入營。
片刻之後,豐泰大營的總兵嶽暗山快步走出營地。
遠遠看清來者是任玄,嶽暗山步子倏地一滞。
下一秒,嶽暗山面露不耐,伸手摘下頭上的沉重鐵盔,随手丢給副手,嘴裡罵罵咧咧:“媽的,還以為是殿下來了。”
嶽暗山邁步出營,沒有好氣:“你小子來就來,擺什麼譜?”
任玄沒理他,隻目光微微一偏,朝他遞了個眼色。
嶽暗山的眼神一頓。
下一秒,沒有任何遲疑,嶽暗山雙手抱拳,單膝跪地,嗓音低沉:“陸世子,末将失禮。”
陸溪雲神色匆忙,擺擺手,懶得多說,直接開口:“嶽将軍,諸事繁雜,我無暇細說。這三日,你營中事務,就交由任玄處理。”
嶽暗山一愣,本想反駁,軍務非令不得擅改。
可轉念一想,反駁個屁……陸溪雲要一張軍令,還不是跟喝水一樣簡單?
嶽暗山硬着頭皮,悶聲應道:“末将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