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裡,野鬼正漱口,被一連串聲中氣十足的尖叫驚得猝不及防一口水噴了出來。盞兒和小碗趕緊跑來敲門:“這是怎麼了?”
不是休息去了麼,怎麼休息成這樣,像是犯了瘋病……
許久沈榶才打開房門,臉上已經恢複了平靜:“沒什麼,剛才看見屋裡有隻老鼠。”
和他住一個房間的小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重新漱口的野鬼:“………”好的,這次沒噴,咽下去了。
沈榶冷靜道:“沒事了,老鼠已經被我趕走了,回頭把廚房的胖貓抱過來玩兩天,老鼠就不敢來了。”
小碗已經忙不疊的跑進房,查看他藏在房裡的點心。這幾天沈榶讓人做了好多好吃的,給公子吃,他們也蹭了些。小碗舍不得一氣兒吃完,這會兒生怕被老鼠啃了。
盞兒嗔怪:“就是你在卧房裡藏這些甜食,才招了老鼠吧?”又對沈榶道:“你也這麼大的人了,一隻老鼠吓成這樣,剛才那喊叫也太大聲了,把公子都驚着了。”
沈榶心道驚他一下怎麼了?他不用魂飛魄散了,知道自己占了多大便宜嗎?
這會兒沈榶已經漸漸平靜,慢慢接受了暫時換不回去的事實。哈,不就是區區法術嗎?他修仙世界待了二百來年的,誰有他懂法術!
以前不知道這個世界可以修行講究算了,現在既然知道,别人能修他憑什麼不能?這就立刻馬上修起來,等他修成了一定要把這個沒有公德心、公共場所亂施法波及無辜者的人抓起來和癞蛤蟆換魂!
至于現下……沈榶咬牙,奴仆身份怎麼了,天崩開局又怎麼樣,強者從來不畏懼環境,隻會改變環境,看他逆風翻盤!呼風喚雨!踏破虛空(bushi)
他!沈榶!強者中的強者!!王霸中的王霸!!!沒有什麼困難可以打倒他!
沈榶眼中燃起熊熊的怒火與鬥志:“我睡了!”
盞兒:“?”睡就睡,你喊什麼?
沈榶懷着雄心壯志躺下,然而沒睡上一會兒,就被小碗搖醒。他望了一眼窗外,天還是黑的:“怎麼了?”他坐起身子,茫然四顧,略微有一絲緊張:“……你真看到老鼠了?”
小碗激動地趴在他床頭:“城裡解禁了!街上的禁軍和城防衛都撤了,今晚我叔父在外院值夜,剛剛發現就偷偷給我傳了話。”
沈榶一愣,在枕頭下摸了摸,摸到了野鬼給他的那封信,立刻開始穿衣服:“你叔父不是說再不管咱們院子裡的事兒了。”
“他就是嘴硬,他才不舍的真不管我。”小碗噘嘴道,又壓低了聲音:“況且,我叔父說,咱們院子最近幹的幾件事,反而讓底下人都開始觀望,覺得大公子要立起來了,不敢像以前一樣怠慢了呢。”張九全當然也是這麼想的,趁着侄兒在大公子身邊做事,趕緊先賣個好。
沈榶笑了聲:“一群敬酒不吃吃罰酒的。”
小碗見他穿戴整齊,又将信揣在了懷裡,問道:“碟哥兒,你現在就要去嗎?要不然等天亮了吧?”
沈榶卻搖了搖頭:“天亮了,伯爺和柳姨娘就要回來了。你還記得公子說的,隻要一解禁立刻去送信嗎?這事總是宜早不宜遲。”如今他能不能換回去還是未知數,身處下位就更要打起精神,一步都容不得差池。
小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幫着沈榶準備了火折子和燈籠,出了房門,卻見正房也亮起了燈,不多時,野鬼僅披了件外衣便走了出來。
沈榶見他衣裳都沒有系好,胸口敞着一大片單薄的裡衣。雖說還不知道能不能換回去,但照顧這具身體卻已成了習慣,下意識便上前幫他攏了:“公子怎麼出來了。”
野鬼也沒料想到深秋的夜晚這樣冷,還是這身體太虛弱了……要是他自己的身體,這天氣赤着上身也無妨。沈榶的手在他脖子附近動來動去,惹得他喉頭滾動幾下,哈出了一口白霧。野鬼捏住了沈榶亂動的手,在沈榶疑惑的目光中将一張紙遞給他:“這是京中的地圖……你沒怎麼出過門,怕不認得路,照着這個便可找到永康坊。”
這還真是最實用的,雪中送炭啊……要說沈榶有什麼缺點,就是有點路癡了,這算瞌睡給他遞了枕頭呢。
他上次回來,說過他曾因迷路被那統領抓了去。是巧合嗎?還是這野鬼真就這麼細心?
展開一看,這圖畫的簡單,更是隻畫了從福昌伯府到城東永康坊的這一部分。雖然是簡單線條勾勒出坊市,卻各處标得明明白白,還畫了路線圖,非常簡單易懂。沈榶偷瞄了一眼,看來這野鬼,生前對京城熟得很嘛。
沈榶将地圖小心收進懷裡:“多謝公子,我去了。”
野鬼猶豫了一下:“一路小心……若華項明問你話,不管問什麼,你隻管據實以告,别怕。”
這句别怕落在沈榶心上,又讓他覺得更安心了些,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京城禁封了整整四天,此時乍然解禁,即便是半夜也有許多人忍不住出門來看看。更有一些人家斷了米糧,饑腸辘辘地出門來央告左鄰右舍或借或買。一時間,竟像白日一般熱鬧。
沈榶提着一盞小燈,留心着腳下,朝着城東的方向走去。不知何故,比起上次沈榶出府,京城路上許多鋪設的石闆都不見了,地上也有好多坑,難走的很。許多坑土還泛着潮氣,很明顯是最近才挖出來的,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京城禁封四天,是為了尋物?
永康坊華府燈火通明,此刻仍有許多軍士出入往來。沈榶在門口略看了一會兒,便趁着一位管家打扮的人送人出來,幾步趕上前,将信往前一遞:“求大人将這信交予華統領。”
那管家被暗夜裡忽然蹿出來的小哥兒吓了一跳,眯着眼睛打量沈榶一番,“你是哪家的?怎麼連名帖也不遞。”
這幾日想見他們家統領的不知有多少,就算封了城也求告門前的士兵傳話,管家早已不耐煩。不過剛才這小哥兒叫他一聲“大人”,人也長得喜氣,倒叫他心裡熨帖,不想為難這小哥兒。
沈榶低聲道:“我是福昌伯府的,這信是我們公子讓我送來的……”
聽聞是一位伯府公子送來的信,管家更不想接了。一個未婚哥兒私自給年輕武官送信,這是什麼規矩?他正要拒了,卻無意間一低頭,借着門前挂着的燈籠的光亮掃到了那信封上浪花紋樣的蠟封,頓時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