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無夜草不肥。
沈榶花心思做了幾樣宵夜,李洵果然上鈎。
沈易安進來時,便看見李洵坐在床上,一手肉松小貝,一杯焦糖珍珠鮮奶,面前還放了一碟炸蘑菇。有葷有素,有甜有鹹。
他還未來得及訓斥這個逆子,就被一屋子金燦燦閃瞎了眼:“這是……什麼……”
什麼?金子喽。沈榶按照供出來的名單,抄了七個管事的家,除了其中一個隻抄出了一千多兩銀子,其他每家少說抄出七八千,多的一兩萬也是有的,更有黃金珠寶數箱。加在一起,已超過了十萬兩銀子。
還有機靈的見如今柳姨娘被宮中申饬,三少爺失了爵位,大公子眼看要起來,便來投效。暗中告訴沈榶等人哪一家在外置了房産田地,哪一家将銀錢轉給了外頭的親友。
這會兒金子銀子擺了滿滿一桌。
李洵吸了一口焦糖珍珠鮮奶——今日沈榶在茶樓學到的,用蘆葦管充做吸管。“我怎麼掌家的?我若不這麼掌家,這一府早晚被蠹蟲蛀光了。”
他看了沈易安兩眼,忽然笑了,隻是這笑容莫名讓沈易安發毛:“我今天才知,柳姨娘竟是個好人,都是這起子小人從中貪錢,才讓我們誤會了。二十兩的藥材,竟敢報賬五百兩,我不給,便威脅我要去姨娘跟前拱火告狀。去年也是這路數,欺騙姨娘一點子川貝枇杷幾百兩銀子淘換不來,耽誤了我的病情落下病根,才和姨娘生了嫌隙。”李洵輕咳了兩聲,看向沈易安:“月銀五兩的管事,家裡竟抄出一兩萬兩的銀子,還在外面還置辦了宅子、田地……若不是這群奴才刁惡欺騙了姨娘,他活幾輩子能攢下這麼多錢?”
沈榶适時上前,将抄了的銀子造冊和部分管事的證詞遞給沈易安。
沈易安看得啞口無言。他這兩天被李洵怼習慣了,聽了柳玉拂的哭訴,硬着頭皮做好了大吵一架的準備前來,卻忽然聽李洵說了這麼一番話,一口氣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縱然李洵的語氣還是有些不陰不陽……但他說柳玉拂是個好人,都是刁奴欺上瞞下。
他能說什麼,他能說不是,你不該懲治奴才……那豈不是說柳玉拂不是好人?再看看手裡的賬本證詞,桌上匣子摞匣子的金銀,這話實在說不出口。
半晌,沈易安才呐呐道:“……那也不該鬧這麼大動靜,咱們府如今在風口浪尖上,隻怕有禦史還盯着不放……”
“放心吧,”李洵道,“伯爺應該知道,陛下最是推崇元嫡。陛下不悅是因庶謀嫡産,如今嫡出管家,便是手段嚴苛些,陛下又怎麼會怪罪?”
高興還差不多吧。其實本朝之前嫡庶之别并不大——至少是明面上。正妻私下裡怎麼補貼親生的孩子另說了,正經人家公中的份例都是一樣的,子女之間也是更看重長幼有序。
但皇帝的喜好對民間的影響是很大的。皇帝喜歡某種食物、某種布料都會引起風潮,何況此事?有的皇帝不喜歡自己的皇後,願意給寵妃皇後的待遇,寵妃不敬皇後也不會受到處罰,那民間也會受到影響;嘉文帝愛元後太子,竭力為太子掃清障礙,不冊高位嫔妃、時常懲罰寵妾滅妻的臣子,自然也會上行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