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辭動也不動,身影堵在床邊,非要她說出一個答案。
時猗猗咽了咽喉嚨,内心不住糾結該用哪個借口。
她還能為了什麼,當然是為了治好師尊的傷。
可如今南星辭頂着魔星的身份,就算她信任他,也不能保證這件事不會被其他魔修知曉,引起兩界動蕩。
再加上之前那場大戰,如果不是因為原本的劇情設定,而是南星辭無意中傷害了師尊,那她……
她對師尊更愧疚了。
所以她絕不能洩露師尊的傷勢,害岌岌可危的修仙界重新陷入戰火,讓師尊失望。
時猗猗歎口氣,無奈對他解釋。
“沒有為了誰,我是自願的。魔界和修仙界打了幾百年的仗,再打下去,人都要死絕了。反正我天賦不高,沒多大用處,要是犧牲我一個,能換得兩界和平,這不是很劃算嗎。”
“自願?”
南星辭淡淡瞥向她,忽然低低冷笑一聲。
“這世上沒用處的人很多,隻有你才會上趕着自願。”
他語氣平靜,落在她耳中卻有種說不出的嘲諷,仿佛被狠狠刺了下心窩,時猗猗忽地竄起一股無名火。
“你那是什麼意思,難道不信我的話嗎。現實就擺在眼前,兩界形勢這麼焦灼,随時會打起來,我就算逃跑,又能跑到哪去?我不像你那麼幸運,剛穿來就成了高高在上的魔界之主,如果不是長門宗好心收留,我早就曝屍荒野了!”
“嗯。”南星辭态度不溫不火,順從她道,“你永遠都有自願的理由。”
時猗猗一口氣被噎住:“我——”
他說罷冷冷轉身,擡腿向殿門外走去,她氣得渾身直哆嗦,對着他的背影大喊。
“你愛信不信,反正也跟你沒關系!不管我為了誰,都不會是為了你,才同意聯姻這件事!”
整座寝殿都回蕩着她憤怒的嗓音,南星辭卻連頭也沒回。
他慣是這樣,瞧不起她所做的每件事,輕飄飄一句話就把她承受的苦難遮掩過去,然後質問她為什麼不能狠心抛棄一切,換另一條路走。
可她哪有那麼多條路能選?
時猗猗氣呼呼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頭,感覺自己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差點搭上性命不說,還被迫把穿書的事透露出去,情況卻一點也沒改變。
為什麼,為什麼一到南星辭面前,她就這麼窩囊,即使他們兩個早已不在原來的世界,身份也天差地别?
難道縱容他,已經成了她的習慣嗎。
時猗猗帶着埋怨閉上眼,腦海中亂成一團,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已是第二日。她望着天花闆怔愣了會兒,忽然慌張彈起身,無措地看向四周漆木雕花的屏風和窗子,露出驚訝和茫然的表情。
哦對,她穿書了啊。
時猗猗頓時松口氣,心底卻浮現出一股怅然。
原本早已适應了這個世界,可昨天遇見南星辭後,她又被拽回過去那些熟悉的記憶。如果不是身上的傷還在隐隐作痛,她差點以為之前的經曆,隻是做了長長一場夢。
外面天光大亮,時猗猗一邊嘴裡“嘶嘶”,一邊忍痛起床,發現旁邊的桌案上竟擺了幾個新的白色瓷瓶,和她昨晚挑的那些丹藥一模一樣。
估計是宮人趁她睡着,靜悄悄送進來的。
時猗猗遠遠看了眼,沒打算再動。這些都是外傷藥,昨晚不願拂了南星辭的好意,才随便挑出幾瓶品階低的,其實一個有用的都沒有。
她忍不住好奇,魔界疆土雖然不算遼闊,但好歹也能以一境之力抗衡整個修仙界,宮裡為何連瓶治内傷的丹藥都沒有,難道魔界的修士都不會生病?
時猗猗歎了口氣,按住依然鈍痛的胸口,決定還是自己煉藥。
她翻出有些陳舊的小丹爐,放到寝殿最中央,把香囊中剩下的藥材依次碾碎,一點點濾淨汁液,混合後扔進内裡的湯釜中,點火蓋緊。
然後靠在一旁,聽着丹爐發出哔哔剝剝的聲響,漸漸出神。
也不知道師尊的傷,現在怎麼樣了。臨走前,師尊把抑制傷勢擴散的藥送給她,小小的瓷瓶放在掌中,猶如千斤重。
她不忍心辜負師尊的期待,來到魔界後,便信誓旦旦要找到壓制魔星力量的藥草,覺得自己可以不顧一切,即使付出生命。
可命運竟開了個天大的玩笑,魔星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前男友。
事到如今,她要怎麼向南星辭提起這件事?
難道告訴他,她要用能傷害他的東西,去救治師尊嗎。
時猗猗再次深深歎了口氣。遇見南星辭後,她似乎總是忍不住歎氣,心裡也沉甸甸的,說不出的難受。
他穿成什麼不好,為什麼非要穿成魔星。為什麼要在她開始習慣這個世界的一切,決定與前塵往事劃清界限後,再出現在她眼前?
丹爐逐漸安靜下來,藥已經煉制結束,時猗猗恹恹伸手,掀開爐蓋,卻忘記滾燙的溫度,頓時被燙得哆嗦了下,瞬間清醒過來。
她吃痛地對手指吹氣,又換鑷子去夾,望着灰燼中微微起伏的火焰,腦海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對啊,雖然暫時沒辦法找到藥草,但可以依據師尊送她的丹藥,再重新煉制一些,延緩師尊惡化的傷勢。
這樣一來,她便能争取更多的時間,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時猗猗心中的郁結緩緩化開,眼睛止不住發亮。她一刻也不想耽誤,連自己剛煉制的藥都顧不上吃,小心翼翼從不離身的袖袋裡拿出一顆師尊的丹藥,狠心放在手中碾碎,仔細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