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猗猗本來有些僥幸,打算偷偷溜出去,沒想到侍衛們聽話到誇張的地步,直接在殿外守夜。
這下不得不提起精神,認真應對,她長長哦了一聲,明知故問道:“是嗎,他什麼時候說的,我怎麼不記得?”
衆侍衛似乎真以為她忘了,耐心提醒道:“是昨晚。尊主大人命令我等仔細看護好時丹長,避免因不熟悉魔界而迷路,誤入危險之地。”
呵,某人還挺會替她找理由。時猗猗心裡吐槽了幾句,臉上卻露出故作乖巧的笑,對侍衛們敷衍點頭。
“是啊,就像各位說的那樣,尊主大人要各位‘看護’好我,而不是把我軟禁在這裡,‘看守’住我。雖然隻差一個字,意思卻截然不同。他何時禁止我出宮了?”
“這……”侍衛們面露猶豫,“可尊主大人還說,不許時丹長亂跑,否則拿我等是問。我等雖不隸屬近衛軍,卻也在尊主大人身邊侍奉過,按照一直以來的習慣,便是關禁閉的意思——”
“大膽!”
時猗猗突然打斷,用力吼了聲。
侍衛們一愣,視線紛紛彙聚到她身上。時猗猗偷偷吸口氣,卻是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模樣,嚴肅質疑道:“你們作為下屬,竟敢肆意揣摩尊主大人的心思?”
“難道他要你們抓某個活人,你們也敢越過他的命令,私自把人殺了,提頭再去見他?”
侍衛們大驚,連連擺手:“不敢不敢,絕對不敢,我等按照尊主大人命令行事,保證說一不二!”
“那你們還攔我?”時猗猗據理力争,越說氣勢越盛,“我本來就有心疾,一天到晚喘氣都不痛快,要是在宮裡待太久憋死了,你們擔當得起嗎?”
“當然擔當不起!可是,可是……”
時猗猗叉腰打斷:“沒什麼可是的,尊主要你們做什麼,你們便做什麼就對了。他不許我亂跑,我就去安全的地方。至于你們,直接跟在我後面保護,難道還不算完成任務?”
“這……”
衆侍衛面面相觑,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們雖不知曉,昨晚是時猗猗極力勸阻,才從尊主手中留下他們的性命,卻也感受到曾有幾道淩厲無比的劍氣,極速向他們攻來,又急停在了半路。
跟随尊主的“念”靠近禁地後,他們頓時明了,這件事多半與時猗猗有關,畢竟她是在尊主面前,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人。
她不能傷,尊主的命令也不能不遵從。衆侍衛陷入兩難,正盤算着派人禀告,觀望下尊主的态度,一轉頭,時猗猗竟早已消失不見了。
她直奔城門外,往魔界與修仙界的邊境快步走去。千百年來,兩界雖然勢如水火,但也有某些心照不宣的灰色地帶,作為戰事緩沖。
這片區域坐落在魔界最高峰外的峽谷之中,地形狹長廣闊,不僅毗鄰修仙界,還能順着河流一路通往凡界,被默認是“三不管”。
沒有權力維持秩序的地方,通常會自發形成特有的規矩。無論在外身份如何,一旦入了“三不管”,哪怕是不共戴天的仇家,也要裝作陌路人。
時猗猗想了想,沒有易容,直接走了進去。
就像無數仙俠小說中寫的那樣,修仙界和魔界也會互相安插眼線。因為聯姻之事,她的模樣已經傳遍整個修仙界,如果同門弟子注意到她出現在這裡,一定會想盡辦法與她聯絡。
所以她今日什麼都不必做,隻需要到處刷存在感,讓這裡的人知道,那個“被送到魔界聯姻的長門宗倒黴蛋”出現了,就好。
時猗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這裡問問,那裡瞧瞧,四處亂逛,一路走到了販賣凡界物件的街市。
修士遠離凡塵,隻管修煉,類似衣妝、器皿等所需之物,均是與凡界交易而來。因此這條街市是“三不管”中最為熱鬧的地方,一眼望去,不見店鋪,隻有人群黑壓壓的頭頂。
時猗猗新奇地逛了會兒,忽然停下腳步,歎了口氣。
“各位侍衛大哥,我又沒想逃跑,你們何必像堵牆似的,把我圍起來呢。”
侍衛們早就跟上,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聽見她的埋怨,表情比之前更加嚴肅:“時丹長,尊主大人有令,要我等看護好你,此次出宮已非我等本意,實在不能繼續退讓了。”
“……”
好吧。時猗猗沒辦法,隻好像四處開屏的孔雀那樣,帶着扇形的大“尾巴”繼續逛。
街市上,若有若無的視線不斷朝她襲來,短暫打量幾眼後,又不動聲色地移開。她平日裡默默無聞慣了,猛地加上了排場,還有些不習慣,連和店家對視都不好意思。
可轉念一想,這樣倒是比獨自出現更惹人矚目,便強忍着尴尬,假裝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尊者,在集市慢慢遊蕩。
突然,身後傳來一道脆生生的喊聲。
“哎,這位美人姐姐道友,煩請留步——”
時猗猗聽見道友二字,腳步習慣性停住。她下意識回頭,想确認是否在喊自己,剛要轉身,忽地想起那句呼喚裡加了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