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這才放了心,露出谄媚的笑容,伸手抓向藥渣。
時猗猗卻突然縮回了手。
這是師尊抑制傷勢發作的丹藥,雖然效用微弱,但也能與那些黑色的霧氣抗衡。
萬一被這人認出,當作南星辭的弱點宣揚出去,那就遭了。
男子的笑容凝滞在臉上,看着她臨時反悔的動作,語氣有些僵硬:“丹長大人,我們剛剛可是談好價格了。”
時猗猗道:“我不會食言。”
她想了想,讓男子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在藥渣上沾了沾,隻留下指尖薄如塵土的一層藥沫。
這個劑量,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任何人發現端倪的。
男子十分驚奇地望了時猗猗一眼,又看向自己指尖,忍不住啧啧搖頭。
她瞧着完全是副溫柔善良的好人模樣,居然也會這般刁難人,不愧是魔星身邊唯一活下來的女修啊。
時猗猗不清楚他心中的小九九,隻冷靜道:“這件事,你不許告訴任何人。”
男子嘿嘿一笑:“放心,我又不傻。得罪了你,魔星不肯饒我,就算賺再多的錢,沒命花,那也是虧大了。”
說罷,他把指尖放進口中仔細吮了吮,一邊煞有其事地念叨,一邊從旁邊的桌案上抓起紙筆,随手記下藥名。
時猗猗認真看向字迹,心中默默驗證他的判斷。前四種草藥的名字與她所知的相同,看來對方确實是貨真價實的醫修,不至于胡說八道騙她。
正想着,男子的臉色卻突然一變,停住動作。
時猗猗緊張道:“怎麼了?”
男子沒回答,隻是低下頭,眼神無比凝重地回味口中的藥沫,半晌,才驚詫開口。
“如果我沒猜錯……這是花再多靈石也買不到的藥。因為能種出這株藥草的人,早在幾百年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什麼?”
時猗猗聽到幾百年前這句話,心裡當即咯噔一聲,想起那個神秘的符修。
太巧了。南星辭說過,師尊似乎知曉他找的女修是何人。難道這株藥草,也與那個女修有關?
她隐約感覺自己觸碰到了某種天機,心髒砰砰跳,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冷靜下來,繼續道:“你都知道些什麼,全都告訴我。”
男子點頭,皺着眉回想:“時間太久,我記不清了,大概兩百多年前,我偶然見到過一次。
“那時魔星已經被封印,魔界人見大勢已去,四散奔逃,帶着許多好東西跑了,其中就有這種藥草。
“聽說那藥草能脫胎換骨,生筋洗髓,大家都搶瘋了,光是厮殺的屍體都能堆滿一條河。
“可沒過多久,大家發現那藥草邪性得厲害,若是誰不小心被葉子劃破了手,不出兩個時辰就會死,根本救不回來,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
時猗猗心裡一跳,這藥草居然和她記憶中克制魔星的力量對應上了,忍不住追問:“那些人為什麼會死?”
他們并未擁有魔星的力量,為何也會遭到反噬?
男子搖搖頭:“誰知道。反正,藥草從炙手可熱的神物,變成了人人聞之色變的詭物。所以後來,這藥草便作為陷害複仇的利器,從黑市流通到了三不管地帶,到了我們老大手裡。”
什麼——
時猗猗眼睛一亮,急問道:“你們老大是誰,他在哪裡,手裡還有多少株?”
男子白了她一眼,有些嫌棄地回答:“我剛剛不是說了,你如今花多少靈石都買不到,因為那些藥草已經被我們老大吃了。”
“吃了?!”她下意識驚呼,有些不知所措,“你不是說不管是誰,隻要碰了就會死嗎,怎麼還敢吃下去?”
“因為我們老大不是自願吃的。”男子似乎回憶起過去的難堪,語氣逐漸冷漠,“他是被修仙界那些傲慢的宗門弟子圍攻,強行喂進嘴裡,想折磨死他,來打擊我們這些散修的士氣。”
“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他就成了三不管的首領,我們散修正是因為有了他,才終于能在三界之間夾縫生存。不過那都是後話,你可知我們老大被迫吃下藥草後,發生了什麼?”
時猗猗屏住呼吸。
男子陰森森笑道:“他死了七日後,複活了。甚至之前那些因為觸碰藥草而死去的人,也被挖出根本沒死的消息。”
“所以我猜測,育出那株藥草的醫修根本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救人——瞞天過海,金蟬脫殼。”
他咂了砸舌尖,似乎在回味藥渣又苦又甜的味道。
“隻可惜,無人知曉那個醫修姓甚名誰,如今又流落何方。若是死了倒還好,若是活着,不知會被多少人盯住啊。”
時猗猗震驚得說不出話,怔怔望着他。
男子突然轉過頭,咧嘴笑了笑,向她伸手:“既然我已經幫了丹長大人的忙,丹長大人也該兌現承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