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無法撼動封印,但能利用咒術牽引的力量,讓自己的元神被召回到長門宗,重新與師尊見面。
隻是這種方法太過冒險,如果元神脫離身體太久,找不到回來的路,久而久之也會消散。
可兩界形勢瞬息萬變,若等她徹底恢複,說不定要好幾日,萬一那時兩界已經開戰了,就難以挽回了。
時猗猗猶豫地松開指尖,想了想,又緊緊掐住,默默念起了訣。
就當她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吧,竟妄想以一己之力阻攔兩界開戰。可她就是不想和南星辭成為敵人,更無法對那些死在戰火中的修士冷眼旁觀。
意識緩慢沉入識海,她屏息凝神,将全身的靈力都緩慢彙聚到胸口處的咒印。
長門宗,祭壇之中,漂浮旋轉的金色咒文忽然無聲閃爍,又如呼吸般,逐漸隐沒了下去。
淩鶴子微微側過臉,垂眸望向那道孱弱的異動。
長老們在他身後圍了一圈,焦急地走來走去,時不時擡頭,似乎想要說什麼,望見他那副清逸翛然的模樣,又深深歎息。
魔星對時猗猗不同尋常的态度,早已傳回他們的耳朵,衆長老根本按捺不住,打算把她的元神抓回來問訊,淩鶴子卻出手制止了衆人。
這幾日,他一直守在時猗猗的元神附近,哪怕修仙界的其他宗門都怨氣沖天了,也依然不管不顧,置身事外。
長老們連連歎息,似乎再也忍不住,互相對視一眼,凝重開口。
“掌門,那時猗猗所言所行實在可疑,還是盡快抓回審訊為好。就算有咒印牽制,一旦叛變即刻處死,可她一條命,又怎能抵修仙界千千萬萬的人?”
淩鶴子卻頭也不回,隻望着祭壇深處,淡淡道:“壓制魔星的封印,我已參透了八成。隻消我一人,便能換回修仙界的安甯,不必興師動衆。”
“這——”
長老們被他這句大義凜然的話噎住,臉色一時從鐵青,變得有些微妙。
剛剛的說法不過是個幌子,他們隻想勸掌門不要再護徒,允許抓回時猗猗審訊而已。
若真趕上打仗,倒甯願整個修仙界的宗門都參戰,也不願為了那些無關的人,損失掌門,使得長門宗地位一落千丈。
可這番言論不能堂而皇之地說出口,長老們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想出更合适的理由,為難地立在原地。
淩鶴子淡淡開口:“宗門内事務繁雜,既然沒有别的話說,不如先去忙正事。”
長老們連忙上前一步:“可是,掌門……”
“退下。”
淩鶴子拂袖,鐵了心要趕客,衆長老雖不服氣,卻也隻能歎息離去。
沒過多久,祭壇中突然光芒大盛,金色的咒文在空中彙聚成鎖鍊,順着中心的方向條條纏繞,鎖住時猗猗被剝離下的元神。
淩鶴子卻目無波瀾,靜待這縷晦暗的元神逐漸明亮,浮現出一個少女的模樣。
算上今日,這禁咒已經被催動過兩次,他并不意外,隻如往常那般,對這個乖巧到過分的弟子開口喚道:“猗猗,你來了。”
時猗猗從混沌中睜開雙眼,茫然地眨了眨,驚喜道:“師尊!”
她第一次試着解咒,竟然真的成功了!
淩鶴子彎起唇角,贊許地對她點點頭。
時猗猗根本抑制不住激動,幾步跑到他面前,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将近一個月不見,師尊似乎更瘦了些,臉色也不太好,但比之前瞧着精神許多。
她一時有些鼻酸,倒豆子似的問出許多話:“師尊,您最近還好嗎,傷勢怎麼樣,我拜托小幽把藥帶回來,師尊見到她了嗎?”
淩鶴子垂眸,望着時猗猗期待又忐忑的目光,心中五味雜陳。
她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身軀和四肢都戴着鎖鍊,每動一下,都碰撞出嘩啦啦的聲響,隻顧着關心眼前的他。
淩鶴子心中微動,習慣性擡手撫上她的發頂安慰,掌心卻撲了空。
她如今隻有元神站在他面前,淩鶴子眸底閃過一絲怅然,淡淡微笑回答:“不必擔憂,孟幽前幾日已經将藥送來,師尊沒事了。”
“真的嗎?”
“自然,師尊何時騙過你。”
“嗯……”
時猗猗點頭,默默忍住反駁的沖動,十分聽話地沒有再追問。
淩鶴子卻歎了口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他座下數十位弟子,性情與心思各異,有景仰他的,追随他的,利用他的,也有暗暗較勁,想将他取而代之的。
隻有時猗猗,像個流浪過的孩子找到新家那樣,為了不再被丢棄,小心翼翼地讨好他。
以至于他發覺她天賦平庸,準備将她安置在外門那日,又心軟将她喚了回來,破例收為座下弟子。
畢竟身體也是天賦的一部分,她天生心疾,實在體弱,修行之路注定走不長遠。
魔界發生的事他早已知曉,并非不懷疑她,隻是覺得,若時猗猗真能擁有魔星的庇護,與他結契,共享壽元,倒不失為一個活得長久的辦法。
隻可惜,魔星必定要徹底鏟除,越快越好。
在這一天到來之前,他默許她自由輕松地多活些時日,再以死平息衆怒,大概也不算辜負這段師徒之情。
思及至此,淩鶴子目光逐漸平靜,問道:“猗猗,你怎麼過來了。”
時猗猗愣了愣,心裡想解開的疑惑太多,竟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從師尊送她的那瓶丹藥開始,一件件問。
“師尊,那瓶能抑制傷勢擴散的丹藥,您是從何處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