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姐對上簡崇義沉沉的一雙眼,原本的剔透幹淨此刻完全被濃墨般看不透的陰郁籠罩。
緊抿的唇線仿佛銳利的鋒刃,鼻翼翕動,整個人竟是宛如一隻兇殘的猛獸。
下一刻就要撲過來咬死能見到的所有獵物。
許姐倒吸一口氣:“你、你别沖動啊……”
不會是她剛剛罵得太狠了吧?她、她也是恨鐵不成鋼啊。
好不容易當了幾年三十八線,今年憑借着一部戲大火眼瞧着跻身三線,結果這個節骨眼出了這種事,她是真着急。
簡崇義眼前濃墨一般的黑漸漸撥開雲層,乍然亮起來。
安靜溫馨的休息室,到處透着一股平和,而不是他死前剛經曆的一切,漫天的大火連同他自己被焚燒殆盡。
他當時甚至能聽到火舌燎過肌膚的刺啦聲,可他卻是痛快的、開心的,畢竟這火舌不僅将他吞噬,連同他的仇人。
可上一刻剛失去意識,下一刻卻出現在這裡……
尤其是眼前站着的人格外眼熟,是年輕很多歲的許姐。
離他上一次見到許姐是兩年前,那時候他被關在精神病院好幾年,許姐那時候兩鬓都是白發,此刻的許姐仿佛……他剛入行沒多久的時候那般年輕。
“你……”
簡崇義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啞得厲害,尤其是環顧四周,很像他很多年前在娛樂公司待過的休息室。
低下頭,望着修長白皙的手指,不是殘疾,也不是缺了一條手臂,是完好無缺的兩條手臂。
簡崇義意識到自己可能重生到二十三歲這年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他似哭似笑,擡起手臂遮住眼神,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許姐被吓得站在那裡不敢動,她手裡還拿着平闆,身體抖了一下,不小心碰觸到平闆上的播放鍵,頓時一個視頻開始播放。
是簡崇義黑熱搜上的一段視頻。
視頻裡是簡崇義剛入圈接受的一段訪談,不是太正規的訪談,隻是大V搞熱度訪談視頻裡的一段話。
如今單獨被剪輯制作成視頻。
裡面看不到臉的主持人在問簡崇義:“有沒有這輩子引以為傲的一件事?”
視頻裡剛入圈眼神清澈幹淨還透着愚蠢的簡崇義面對鏡頭自信張揚:“引以為傲啊,我祖上出過禦醫算不算?就那種起死回生的金針術,特牛!”
短短一問一答的對話,在寂靜的休息間重複播放回蕩。
簡崇義再放下手時已經恢複平靜,隻是眼神卻如何也恢複不到年輕時候。
此刻的簡崇義,整個人透着一股子戾氣與頹廢,與這張格外俊朗年輕的面容有種違和感,卻很快會被眼神裡流露出歲月沉澱後的憂郁吸引,忽視掉這些異樣。
許姐瞧着冷靜下來的簡崇義,松了一口氣,回神把視頻關上,隻當簡崇義最近受到的刺激太大,壓根不會往重生這種事上想。
“崇義啊,你别着急,這事也不是沒有回旋的餘地。等回頭熱度降了,再給你買點水軍拉回點路人緣,早晚還會翻身的……”
許姐不敢再刺激簡崇義,生怕對方心态崩了真毀了。
簡崇義像是沒聽到,他想起什麼,匆匆忙忙拿出手機,等看到上面的日期,猛地起身。
簡崇義一巴掌打了自己一下,又急又悔,既然讓他重生了,為什麼不再早重生半天?
今天不正是上輩子爺爺出事的日子嗎?
想到這個時候那夥盜墓賊已經來過簡家,爺爺這時候怕是、怕是……
他的手都在抖,點撥出鍵,好幾下都沒點上去。
他腦子亂糟糟的,聽着對面一直沒人接,他臉色越來越白,想到上輩子他是第二天才得到爺爺的死訊。
頭天有一夥人說他爺爺半年前誤診害得那人晚期絕症,那群人堵在簡家老宅外,要老爺子給個說法。
老爺子沒錢,那夥人就讓老爺子拿傳家寶抵,可老爺子怎麼可能交出去?
當初老爺子重病都沒拿出去換錢的東西,怎麼可能給?
旁人隻當是什麼金銀玉器,實際上簡家的所謂傳家寶,隻是一枚特殊的解毒丹。
除了藥材稀有珍貴外,隻能用來解毒。
每十年這件傳家寶都會更換一次,也是因此,簡家落敗後,這筆大額支出耗費不少簡氏族人心血才能集齊。
可即使如此,簡氏族人即使已經不多,天南海北賺錢,卻依然謹記祖訓。
據說這個祖訓來自于很多年前簡氏那位一出生就天縱奇才的小祖宗,隻因為小祖宗當年是毒發而亡,所以後來祖訓把這一條排在第一位。
老爺子不肯交出傳家寶,那夥人就沖進簡家搶,老爺子在争執間被推倒頭磕到台階,送到醫院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
而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
那時候他以為這隻是一場意外,可後來簡家子嗣一個個開始出意外沒了,到後來竟是一個不剩……
而他追查那夥害死爺爺的兇手期間,意外發現他們簡家人之所以被滅族,竟是人為。
爺爺的電話一直沒人接,簡崇義锲而不舍,邊大步往外走,他要立刻回老家一趟。
他要不惜一切代價救回爺爺,之所以還要打電話,是不死心,期盼着也許不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