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便宜沈卓誠徐聞那組了,他倆年紀輕咖位小,平時應該也經常自己化妝,練都練出來了。”
“關鍵是他們那組平時化的都是活人妝……”
嚴泠站在一樓客廳沙發邊,聽到這個任務時神情一頓,目光難得有些遲疑的投向聞人骁。盡管聞人骁看起來對他的職業并無偏見,剛才午餐時還站出來護了他兩句,可他對“親自上手給對方化妝”這件事仍然抱有些說不出的微妙的抗拒感。
或許是因為上午他給聞人骁擦唇角時對方下意識閃躲的那一下,使嚴泠意識到聞人骁是真的不大喜歡他——有了這個大前提,那麼即使兩人現在是合約情侶的關系,他也應該自覺與對方保持距離。
又或許是因為嚴泠從小到大,面對喜愛的東西時,第一反應其實都是遠離。
一旁的聞人骁沒留意到嚴泠的這一眼,拿着卸妝水就打算先去衛生間卸妝。
聞人骁五官長得好,濃眉大眼、鼻梁高挺。以前化妝師給他化妝都隻是簡單打個底,加深一下眼尾弧度,再上個唇色就完事,這種難度的妝容對嚴泠來說幾乎是手拿把掐。
唯獨有個問題是卡粉。
死人不出油,沒有汗,隻要妝前上過乳液就基本不會出現卡粉斑駁的狀況。但大活人卻不同,折騰了一上午,又睡過午覺之後,臉上多少有些脫妝。
衆所周知,要想化出一個完美底妝,和想補出一個完美底妝,完全是兩碼事。
所以聞人骁想不如幹脆全卸了,然後把素顔交給嚴老師自由發揮。
可他洗完臉回來,在椅子上坐下後,嚴老師卻淡着面孔對他說:“你先給我化吧。”
聞人骁一愣,沾了水的睫毛和濕漉漉的眼睛一起仰視着嚴泠,似乎是在提出疑問,又似乎是在表達不滿。片刻後,他站起來一言不發去旁邊拿了化妝品,壓着嚴泠的肩把人按在椅子上坐定。
“如你所願。”
聞人骁拿粉撲呼噜着往嚴泠臉上招呼,手上力道很有些洩憤的味道,三兩下就把底妝給打完了。塗完之後他冷冷的拿手指挑起嚴泠下巴,指尖捏住嚴泠下巴上的皮肉,惹得嚴泠嘶了一聲。
“你幹什……”
“我提醒過你,既然決定要來就要有職業道德。”聞人骁背對着直播鏡頭,用隻有兩人能聽得到的氣聲語速飛快地說,“你現在是在做什麼?一邊和我上戀綜一邊和别的男人發信息調情?對着手機就會笑,對着我就隻會冷冰冰的命令,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嗎,還是說,這就是你對待愛情的态度?”
聞人骁真是越想越不爽。要是嚴泠天生是個面癱倒也罷了,可偏偏剛才他分明看見嚴泠靠着窗框一邊打字一邊露出一個有些放松的微笑,眼神中還帶着幾絲顯而易見的關切。
午後陽光灑在嚴泠身後,如聖光一般暖融融的将人包裹住,像幅畫兒一般的美好。
當時聞人骁隻是下意識的不快,内心不平衡的覺得憑什麼嚴泠這小子對着自己就是一副死人臉,對着手機就笑得這麼好看,還搞差别對待這一套?他當時就想拿職業道德幾個字去嗆嚴泠,但話到嘴邊他又覺得自己這樣對一個笑臉斤斤計較的樣子怪賤的,于是憋住了沒提。
可是後來他越想越不對,嚴泠這小子不會其實有對象吧?
有對象還為了錢來陪他上戀綜,簡直渣男。
既然都陪他來上了戀綜,又對他這麼冷漠抗拒,更是渣男!
兩人一站一坐,嚴泠被人捏住下巴,隻能被迫仰起頭與聞人骁對視。他終于察覺到原來對方午後時那股無名火是沖他而來,是介意他冷淡,介意他分心。
真是難搞的小孩。嚴泠心中輕歎道,明明先表現出厭惡與抗拒的人是聞人骁自己,怎麼他自覺跟聞人骁保持距離還保持出錯兒來了?
與聞人骁背對鏡頭的角度不同,嚴泠正對面就是一個黑洞洞的直播鏡頭,因此他沒法張口解釋,隻能順着對方的話語裡的不滿彌補似的笑了一下,用一種包容的寵溺的口吻輕聲說,“知道了,以後隻對你笑。”
他不會自作多情到認為聞人骁是在吃醋。
但就像是雇主會介意鐘點工打掃别人家房子時比打掃你家更用心一樣,作為雇主的聞人骁會希望自己成為那個被人“最用心對待”的對象也實屬正常。
不論是出于對雇主的安撫,還是出于在鏡頭前的所謂職業道德,嚴泠都隻能用這樣一句半真半假的近似承諾的情話來圓場,他不能讓鏡頭外正在觀看直播的觀衆們察覺到他們之間的真實關系,不能讓人以為他們在吵架。
聞人骁被他這句話砸得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手指還僵在原處,耳廓卻悄悄爬上一層粉。
在兩人說話間,其他兩組都已經進展到唇妝部分了,他們卻才堪堪上完底妝。嚴泠忍不住想提醒,又想到剛才被诟病過的“職業态度”,嚴泠于是伸出手指戳了下聞人骁的腹肌,又淡笑着小聲催了句,“阿骁,快點。”
聞人骁:……
一時間都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了,一面被人哄得顫巍巍,一面又明着知道對方隻是在演戲哄自己。
他邊擰開口紅,邊在心裡恨恨道:回去尾款給你打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