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簡短回應,随即擡步往外走去。
沈宴微微一笑,沒有刻意追上,而是始終保持着半步的距離,像是給她留出了一個自由的空間。
4
酒店後花園,晚風輕拂,空氣中混雜着淡淡的花香。
不遠處,都市的車水馬龍被高牆隔絕,這裡仿佛成了一個與世無争的小世界,寂靜而短暫地脫離現實的喧嚣。
程今坐在長椅上,閉着眼,手中仍握着那杯隻喝了一口的香槟,指尖輕輕摩挲着杯壁。她在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強行壓制住心底的疲憊。
她一向不會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任何脆弱,可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走到今天,她早已透支了太多精力。
沈宴沒有說話,隻是站在一旁,看着她微蹙的眉心。
他對程今并不算熟悉,但從立項到今天的發布會,他已經見證了她經曆的種種波折。
她所背負的壓力,即便無人言說,也不難猜到。
靜默了一會兒,他忽然開口,語氣輕淡:“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接這部戲?”
程今緩緩睜開眼,看向他,語調平靜:“我知道,你想要一個突破口。”
沈宴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輕輕點頭:“嗯。”
風聲微微吹動,夜色下,他們的對話不動聲色,卻透着一種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
兩人的對話簡短,卻透着某種心照不宣的共識。
他需要一個能真正證明自己演技的機會,她需要一個能撐起票房與口碑的核心角色。
如果合作順利,他們将彼此成就,讓這個項目更加穩固;
如果失敗,這将是一次難以預料的沉重打擊——對他們兩人而言,都是。
夜風輕輕吹過,帶着一點初夏的濕潤氣息。
沈宴看着她,忽然道:“有時候,我也會擔心。”
程今微微側目,看向他。
他語氣平靜,帶着某種近乎客觀的剖析:“這部片子承擔的期望太大,反而容易被拉下水。萬一中途真的出了什麼變故……你會放棄嗎?”
這句話并無挑釁意味,反而更像是一種冷靜的關切。
在資本面前,個人意志往往不堪一擊。他見過太多項目,因為投資方臨時撤資、制片方倒戈而胎死腹中。當現實的壓力大到超出承受範圍時,退場反倒成了某種無奈卻合乎邏輯的選擇。
可她會嗎?
程今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沉靜得像一片深海。
程今指尖輕輕敲着杯壁,像是在思考,片刻後才擡眸,語調平穩而堅定:“不會,輸得起的人才有退路,我沒有。”
沈宴盯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
那一瞬間,他分明看見,她的堅定冷得徹骨,卻又透着一種極強的生命力。
像是站在風暴最中心,卻依舊穩穩不動的執念。
5
兩人剛走到宴會廳門口,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副導演段林神色緊張,快步靠近程今,壓低聲音道:“程姐,您趕緊看看這個。”
程今皺眉,低頭一看,手機屏幕上彈出一條最新的娛樂快訊——
《暗潮》主要投資方無預警抽資,項目或将面臨二次停拍!
她指尖微微收緊,心裡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立刻撥通投資方的電話,然而,耳邊卻隻傳來冷冰冰的語音提示——
“對方暫時無法接通。”
宴會廳裡,周圍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的神情變化,幾個記者開始四處打探,嗅覺敏銳的投資方也悄悄向這邊投來目光。
顯然,這條消息一旦坐實,整個劇組都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
沈宴敏銳地察覺到程今神色的變化,心裡微微一沉:“怎麼回事?”
程今強迫自己冷靜,腦海中飛速推演可能的情況:“可能是個試探……或者,有人想給我下馬威。”
她迅速翻開手機,指尖滑過一封始終未讀的新郵件,心裡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标題赫然寫着:
“投資追加談判取消,合作協議重新審議。”
她閉了閉眼,努力壓制住情緒的翻湧。
“沈宴,你先别聲張,我需要處理一些事。”她低聲道,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鎮定而有序。
話音未落,她已經快步向宴會廳外走去,準備立刻找相關負責人對質。
然而,剛走到門口,便被一名娛樂記者直接攔住,對方顯然已經嗅到了新聞點,語氣犀利:“程制片,能否回應一下有關抽資的傳言?是否意味着《暗潮》即将擱置?”
宴會廳内的閃光燈瞬間亮成一片,衆人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程今強壓下内心的不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穩定:“暫時沒有準确消息,我們仍在正常推進……”
但記者根本不給她回避的空間,話筒逼得更近,語速加快:“那如果消息屬實,您是否會尋找新的資本?或者幹脆暫停拍攝?”
程今指尖微微收緊,她聽見自己内心那根緊繃的弦發出“咔嚓”一聲——仿佛就要斷裂。
但她不能退。
她站定,目光沉穩,語氣雖平靜,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有備用方案,項目不會停。至于具體細節,目前還不方便透露。”
一番話不卑不亢,甚至帶着一絲強硬,讓記者愣了片刻。
有人還想追問,可程今已經果斷轉身離開,沒有再留給他們任何可趁之機。
她沒有退路,也不會允許自己示弱。
6
沈宴原本打算跟上去,卻被導演楊學甯叫住:“沈宴,待會兒還要确認一些拍攝細節。你……怎麼臉色不太好?”
他腳步微頓,随即搖了搖頭,視線仍然追随着程今逐漸遠去的背影,語氣淡淡:“沒什麼,隻是這消息來得太突然。”
導演低聲歎氣,語氣裡透着難掩的擔憂:“是啊,如果項目真出什麼大問題,我們大家都難收場。”
沈宴心裡更是沉甸甸的。
他需要這部作品成為自己的突破口,徹底站穩在這個行業裡。
他隐約看到程今在資本的遊戲規則裡被逼到束手無策。但他還不知道,程今從來不是那種需要别人“拯救”的人。
她不會輕易示弱,不會主動尋求依賴,甚至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撐不住的時候,她依然會選擇獨自往前走。
在走廊的盡頭,程今已經站定,手指微微收緊,撥通了最後一位可能援手的投資合夥人。
電話接通的瞬間,她緩緩開口,聲音低得幾乎帶着一絲疲憊的沙啞——
“……我需要你的幫忙。最好,現在立刻。”
昏黃的走廊燈光灑落,她的背影依舊挺直,沉穩如常。
可光影投落在她臉上,卻讓人看不清,此刻的她,是堅定,還是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