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去以後王栩還說要去李桉家裡坐坐。這當然被他拒絕了。
那些牆上的東西,當然不是可以給他看的。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李桉沒有記錄那些死去的人的習慣,但在見證了太多的死亡以後他還是有了記錄這些東西的習慣。每當他看着那些照片,他總能察覺到一股視線正注視着自己。
那種總是若有若無的注視曾經讓他非常不适應,但随着時間的流逝,他感覺到的更多是安心。
那些人永遠待在牆上,默默注視着他,永遠不會離開。
……他沉默一陣,看到了床邊的照片。那是他的媽媽,一個已經命不久矣的女人。
上周他去看望對方的時候她還好好的,但剛剛回來的時候他又收到了病危通知書。
仔細算下來,從自己加入遊戲起自己的媽媽已經收到多少封了?
數不勝數了吧。
李桉歎了一口氣。這個遊戲當初吸引他的地方就是可以提供高額的獎金,還能在玩家參與遊戲期間為其家屬提供贍養服務。這對于一個月薪不足以養活生病的媽媽和先天性有殘疾的弟弟的廢物來說,簡直是再大不過的誘惑。
畢竟當時的他身上背了三份工作,工資還是不理想,加入遊戲賺快錢是再好不過的選擇。更何況公司會幫忙照看家人,也省去了媽媽在弟弟身上操心的功夫。
但是等到加入遊戲以後他才知道這裡根本沒那麼好。這裡要接受嚴格而艱苦的訓練,要自相殘殺,要在衆人當中排出順序,按優劣來決定對待他們家屬的态度。
他們在進入遊戲的時候會佩戴一個心跳檢測儀,這和他們家屬的呼吸機等各種重要儀器挂鈎。一旦他們死了,他們的家屬也一樣活不了。
而且有的時候為了避免大量的人同時死亡帶來社會上的不良反應,遊戲甚至會對部分家屬的死亡時間動手腳。
他能知道這些是因為他之前一個還算不錯的朋友去世,他回去送還遺物的時候才發現他的家人已經死了兩周了。遊戲公司的人都知情,但是不打算處理,甚至為了避免被發現還派人站在門外站崗。
當他拉開門看到一個幼小的屍體倒在自己腳邊,房間裡全是血和蚊蟲,惡臭的味道撲面而來的時候,再多的訓練都不足以讓他冷靜下來。
他顫抖地走進去,看到那個朋友的家人倒在地上、床邊,甚至還有趴在窗台上的。
他們的屍體腐爛發臭,瘡口已經生蛆,身體也變成了慘綠……
他看了許久,強忍住要吐的感覺沖出門外,懷裡帶着的東西散了一地。
那是一罐非常好看的彈珠,是他那個朋友給女兒買的,因為一直沒有機會回來看家人所以放在屋子裡放了很久。對方在彌留之際告訴李桉去他的住所,替自己把這些彈珠送給女兒,告訴他們自己一切安好。
隻是現在……
他趴在樓道裡,實在是控制不住,邊吐邊哭,懷裡的彈珠掉下去,摔在台階上,一下一下,碎裂着,回響着……
那個朋友告訴過自己很多次,他的女兒很可愛,如果有機會一定要把她抱起來,她會高興的手舞足蹈。
一想到這裡,他的腦子裡就浮現出剛進門時見到的那條已經灰了的粉色裙子。上面有血,還有腳印。
他回去以後把那個朋友的照片貼了起來,成為了那面牆上的第三十二個裝飾品。
……
再睜開眼時已經天亮了。今天又是需要去闖關的一天。
他洗漱完,去樓下領了系統分發的早餐,猶豫一陣以後還是沒有給王栩帶。
很多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但總歸是不想和王栩走的太近。他是個聰明人,但不一定活的久。如果到時候他也會變成牆上的一個裝飾品那自己還是提前和他保持距離的好。
……
“所以這就是你不給我帶早飯的原因?”
王栩頂着一頭雜亂的頭發,一臉無語地看着他,“為什麼啊?”
“沒有為什麼。人要學會自己帶早飯。”
王栩看着被領完的早飯滿臉懊悔。“陪我去過關。”
“走着。”
兩人又進了遊戲。房間内,滿牆的照片發出劇烈顫抖,冒出無數藍色火焰。
最終這些火焰都彙聚到一起,變成了一個俊俏的少女。
少女看了看周圍的情況,随後非常自然地躺到沙發上,打開系統消息看了看。
“啧,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