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麼談？”

西爾芙往沙發上一靠，身上的機甲發出細碎的響聲，擡起那雙弧度柔和的杏眼看向檸黎爾。

到了屬于她的地方，卸去一切僞裝後，她的動作徹底随意了起來，再不複從前那樣緊繃。

明明是從前一起面對困難的戰友，如今卻以這樣的方式再見面。

彼時一人窮途末路，另一人圖窮匕見。

對方早就潛伏在自己身邊，知曉自己所有的底牌，可他卻對對方一無所知。

在他喊出“我不需要洛修保護”的那一刻，她又在想什麼呢？

在嘲笑他嗎？

檸黎爾緊了緊拳，努力平複着自己的身體，讓思緒保持清晰：“首先，先告訴我他們怎麼樣了？”

“這樣的逼問讓我很不喜歡，”西爾芙微微蹙了蹙眉，右手随意的搭在沙發上轉起了鑰匙扣，“不過告訴你也沒關系，别看那些CU隊員正被困着，但隻要一開門，就會被我培養基因變異人種圍攻，而洛修也被困在二樓，隻要我不放人，他就出不來。”

“我明白了。”檸黎爾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們想出去，我可以讓第一軍團給你們讓開一條路，但條件是我要他們活着。”

西爾芙嗤笑一聲：“你憑什麼認為我們一定逃不出包圍圈？你難道覺得我不會給自己安排後路嗎？”

“你指的後路，是從另一個開關出去，然後再用你的異能，把所有人埋藏進大海中嗎？

“真不巧，另一個出口已經被我們在外面的人破壞了，藏在裡面的兩個逃生艙也已經被繳獲。

“再加上他們正在努力地用真空虹吸系統将海水抽離，到了現在，估計你這個基地也差不多暴露在外了吧。”

西爾芙的面色終于變了一瞬，不過讓也僅是一瞬，她就再度恢複如常：“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從不會隻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檸黎爾盯着對方的面容，想确定她是真的另有後手還是虛張聲勢，但很遺憾，他并沒能看出來。

不過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還是習慣用最壞的打算去推測。

“那你說的後路，能保證把你們所有人都帶走嗎？”檸黎爾繼續出言試探，“如果和我做交易的話，除了那些怪物，我可以保證讓你們所有人走。”

西爾芙輕笑一聲：“你不用試探我們有多少人，我也從不會把出逃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抱歉，這個交易我不會做。”

檸黎爾眼神一暗：“是嗎？”

他緩緩擡起左手：“既然如此，那就暫且奪走你們對這個基地的控制權吧。”

見到他的這一動作，西爾芙與申妍連連警惕後退。

他将一塊方形晶石藏在手心，但這個微小的動作并沒有被其他人察覺。

最開始兩人并不知道檸黎爾此舉意欲何為，但漸漸地，他們就發現了，整個控制室都開始腐爛，堪比納米腐蝕劑。

西爾芙冷靜地觀察着四周，似乎正在評估這對于她的威脅：“這就是你的毀滅系異能？”

檸黎爾輕笑一聲，依舊從容不迫：“當然不是，誰告訴你我隻覺醒了這一個異能。”

說完他悄悄從袖中勾出另一個方晶握在手裡，下一刻，他的手臂即刻生長出鱗片，變得堅硬如鐵。

西爾芙神情愈發嚴肅，全身緊繃，嚴陣以待。

基因鎖打開後，的确出現什麼都不足為奇，隻是很奇怪，檸黎爾的體型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要知道那些解了基因鎖的人，都在不同程度上變得奇形怪狀的。

不過想來也是，他竟然穿着鬥篷，不願意真面目示人，想必是有了什麼讓人接受不了的變化。

“這隻是個警告，如果你還有什麼動作的話，我會讓我們同歸于盡。”

西爾芙不清楚他究竟會不會真的這麼做。

但他的眼神很鎮定，很平靜——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這讓她感覺很不安，因為在她決定做一個瘋狂的舉動之時，也是這樣的。

于是她道：“我們的矛盾的确不可調和，但今時不同往日，我們都有彼此的籌碼，眼下更重要的，是盡量用最小的傷亡去完成我們的目的。”

檸黎爾松了一口氣，因為他知道，她讓步了。

不過他并未表現出來，而是點頭道：“好，那我也不為難你，現在把那扇門打開，讓我能夠到達四樓以及二樓。”

“好，但是我有一個條件，”西爾芙出聲，從旁邊櫃子裡摸出一個項圈朝他遞過去，“帶上這個，你一旦開始使用毀滅系異能，它就會立刻爆炸，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作用。”

檸黎爾接過，毫不猶豫地戴上了。

他再度擡頭看向西爾芙，眼神很平靜：“現在可以了嗎？”

西爾芙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他居然這麼幹脆。

趁着西爾芙沒回話，他轉過身，剛要走出門，卻在推門的前一瞬間蹲在了原地：“……西小姐，有過朋友嗎？”

西爾芙面上明顯一滞。

“我沒有，從小到大都沒有。

“小的時候我很少能接觸到同齡人，長大了，除了戰友就是别有目的接近我的人。

“西小姐和我很合得來，如果沒有這些事情，我們可能會成為朋友吧？

“當然，也或許是我自作多情了。”

一個人可以戴上無數面具去僞裝成他所需要的樣子，但人的第一反應騙不了人。

在他将西爾芙推向那個蟲洞之時，他确信自己看到了西爾芙眼中的動容。

西爾芙看着檸黎爾遠去的背影，久久地頓在原地，直到申妍上前，才發現她的眼中早已濕潤。

并非是檸黎爾剛才的話語觸動了她，朋友這個詞在她眼中太奢侈了，她悲哀的是，一個原本無辜，善良快樂的孩子的童年就這樣被她毀了。

走在這條路上，她每時每刻都面臨着巨大的良心譴責，可她不能停，一步都不能停。

西爾芙抱住了申妍，眼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滴滴落：“阿妍……我們要對抗整個世界了。”

申妍努力偏過臉卻也隻能看見她的後背，她心痛宛如刀割，最終也隻能輕輕地拍拍她的後背：“我陪你。”

一個一無所有的人，若想從這個世界中得到些什麼不屬于她的東西，是很困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