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雪陽沒敢開他的911，選了輛低調的奔馳E300開了回去。車子駛進海岸藝墅，拐進深處，最大最氣派的那棟中式别墅就是遲雪陽家。

準确來說是遲雲霆家，他長大之後在市中心買了公寓，就很少回這裡住了。

打開門，客廳裡的人聽見有人進來，聊天聲停下。

遲雪陽在門口換上拖鞋走進屋子，一個圓溜溜的女娃娃跑了過來，抱住了遲雪陽的腿。

“粑粑，你回來啦！”女娃娃仰頭用水靈靈的眼睛看着他，軟糯的開口對他說話。

遲雪陽心情不錯地應了一聲，“嗯，回來了。”他把小女孩抱起來，“青青，你從哪學的口音，要叫爸爸，什麼‘粑粑’，這不對。”

“媽在家看台灣偶像劇，青青跟着一起看，口音都變嗲了。”遲南書見遲雪陽走進來，順着他的話茬說。

遲雪陽無語地皺眉，他媽今年五十來歲，怎麼還沒換個口味，淨愛看那些無腦的玩意。

“媽，你少看那些東西，可别給我們青青看成戀愛腦了。”遲雪陽對佟婉女士給出建議。

“你少管我，你這個當爸的十天半個月不回一次家，把孩子放在我這，你那麼多主意，怎麼不把孩子帶在身邊，自己好好管管？”佟婉斥他道。

遲雪陽被她兩句話弄滅火，把遲青青放回沙發，順勢大剌剌躺在旁邊，百無聊賴地擺弄着女兒的小辮子。

“就他那個德性，青青跟着他還能學好？”遲雲霆坐在一旁不高興地把報紙往桌子上一扔，表情帶着幾分嚴厲，審視着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青青都上小學了，這麼多年，你盡過一點做父親的義務嗎，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瞎混，不務正業，結交那些三教九流，要不就是花天酒地，淨在外面給我丢臉！你要是有你弟弟一半讓我省心，我也不至于這個年紀了還沒個接班人，公司大小事事必躬親，好幾次累到住院！”

開始了。

遲雪陽伸了個懶腰，刀槍不入地迎接着遲雲霆的語言尖刀。

“過了年你就三十了，就算不為自己想，為了青青你也該找個對象結婚了，整天就知道和一些會所上班的、搞直播的女人瞎混，什麼時候你能找個正經女人交往？我一天公司的事忙得焦頭爛額，也不指望你能幫上忙了，你媽這麼大歲數，你能不能多盡盡孝，幹點正事，讓她少操點心！”

“我也想找正經女人交往啊，人家又看不上我。”遲雪陽幽幽回了嘴。

“你還好意思說，你但凡有點正事，私生活别那麼混亂，我遲雲霆的兒子會找不到對象？！咳咳...”遲雲霆氣得直咳嗽，佟婉趕忙上去拍了拍他的背。

“好了，好不容易回趟家，都别吵了。”佟婉用身子隔開二人的視線。

遲雪陽當然懶得吵，是他爸非要追着他罵。

該做什麼事，交什麼朋友，喜歡什麼女人，這些都是遲雪陽自己的事，他不想任何人插手。

他天性不喜歡拘束，不服管教，可偏有一對傳統的控制欲強的父母，所以他不喜歡回家，不喜歡這種處處受到壓制的氛圍。和他是不是孝子無關，他很在乎家人，但同時，他也不想失去自己。

“粑粑，你如果不喜歡回來，可以不用為了我委屈自己，每次你回來都要被爺爺罵，太可憐了。我有粑粑的電話，想你了會給你打。”遲青青貼在遲雪陽耳邊，偷偷對他說。

怪不得是自己的女兒，父女連心啊。

遲雪陽心中感慨，他女兒鬼精鬼精的，看得出他的情緒，也懂事的讓人心疼。

“粑粑不喜歡回家，但是為了看青青，委屈一次也沒事。”遲雪陽掐了掐女兒的小臉，寵溺地說。

遲青青的出生，可以說是遲雪陽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他不該在什麼都不懂的年紀草率結婚，一時熱血上頭，失了理智，為了一個不對的人去對抗全世界，等發現事實和自己理想中差太遠後，隻剩一敗塗地，一地狼藉。

他不敢把孩子放在自己身邊，那青青才是真的廢了。

跟着他學什麼？抽煙，喝酒，還是蹦迪？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兒子，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他知道，但他一時半會還改不了。遲雪陽也很恨自己這點，再愛一個人，他好像也不願意為了對方受到任何束縛，這是他的天性。

可當看着可愛的女兒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對他說“不用為了他委屈自己時”，遲雪陽的心感覺到了一絲動搖。

他一直以來追求的傻逼自由，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你這麼下去不是辦法，我給你弄了個車行，等周一的時候你去上班，主要業務都有人打理，你挂個總經理名頭，多和下面人學學。”

晚飯後，遲雲霆把遲雪陽叫來書房，交待了一番。

遲雪陽恹恹回答：“行吧。”

本以為這回說服遲雪陽會像以前那樣困難，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遲雲霆心中有點驚訝，難不成他這個不争氣的兒子終于想通了，決定好好研究做生意了？

“一個月給我開多少錢？”遲雪陽又問。

遲雲霆臉色又黑了下來。

合着是自己最近限制了他的消費，這是嫌手頭不夠花了才委曲求全的。

冷哼一聲，遲雲霆說：“你賺多少錢要看車行的業績，業績好了想賺多少賺多少，業績不好，倒搭也不是沒可能。”

遲雪陽一聽這話不樂意了。遲雲霆沒等他反駁，繼續說道：“不過這家二手車行一直業務都不錯，他們老闆惹了麻煩，不得不賣出手裡的股份平事。公司原有的領導班子都還在，你去就是做個吉祥物而已，如果這樣你都能把公司搞黃的話，那你就真是個打着燈籠都難找的廢物了。”

遲雪陽當然不覺得自己廢物到那種地步，既然老遲花了這麼多心思，那他這回就領個情。左右他也想找點事做，隻是一直以來沒想好做什麼。

回到好久沒睡過的卧室，一切依舊整潔如新。

遲雪陽洗完澡後躺在床上刷手機，越刷越覺得無聊，正昏昏欲睡打算再刷一會就睡覺時，突然刷到了一個直播界面。

背景好像是一間大學宿舍，這個時間已經熄燈了，鏡頭裡的人點着台燈，側臉的線條在晦暗不明的光線下顯得好看又流暢。

這個側臉遲雪陽怎麼看怎麼覺得眼熟。

他點進去看了眼左上角。

zz。

...

居然是他？

遲雪陽愣了下，鏡頭中的人轉過臉，将完整的面容清晰露在手機屏幕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