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隻有燒烤大排檔還開着,遲雪陽挑了家環境還算幹淨的走了進去。點了點燒烤,兩盆小龍蝦,一大份炒飯。
莊重把餐具外面套着的塑料包裝撕開,取出裡面的碗碟,用熱水燙過了一遍放到遲雪陽面前,之後又撕開另一份餐具重複了一遍動作。
“服務的不錯啊,小莊同學。”遲雪陽呲着牙對他笑着。
莊重莞爾,壓低聲音問他:“這話是不是應該剛才在房間裡說?”
遲雪陽樂了下,“操。”
上菜後,莊重戴上一次性手套,為遲雪陽剝着小龍蝦,剝完一個塞到他嘴裡一個。
留意到了旁邊一桌幾個女孩子看過來的眼神,遲雪陽決定收斂點,讓莊重吃自己的不用喂他。
這一頓遲雪陽吃得尤其香,就像五年沒吃過飽飯一樣,一盆炒飯被他幹掉大半,其餘的烤串小龍蝦也幾乎不剩什麼了。
吃飽喝足,遲雪陽躺倒在椅子裡,滿足的給自己點上一根煙。
莊重坐在他對面,黑溜溜的眼珠子片刻不移地看着他。
“遲雪陽。”
“嗯?”
“七年前,你救了我之後又為什麼離開了?還有莊童的事,你為什麼也瞞着?”
這兩個問題莊重其實很早就想開口問他了,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可能也是因為一開始的針鋒相對,莊重覺得自己理虧,後來在抓李俊那一晚二人情動之後又偃旗息鼓,也讓他心裡有點小小的别扭,這件埋在心底的事他就一直沒有講出口。
當年莊重在醫院醒來時,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郅誠。
而在此之前他最後記得的一幕,就是他繼父用皮帶緊緊勒住了他的脖子。
郅誠是他鄰居家的哥哥,今天之前,二人隻是見過,甚至話都沒說上幾句。可能是看到自己的遭遇太過可憐,出院後,郅誠對他的關心變多了起來。
後來繼父入獄,莊童的病情惡化,一時間生活的重擔全部落到了隻有十四歲的莊重頭上。
他隻能一邊上學一邊到處找兼職謀生,因為未成年,正規的地方都不讓他兼職,莊重隻能去一些亂七八糟的場所打零工。剛開始的兩年,如果沒有郅誠偶爾的接濟,他和妹妹根本活不下去。
莊重從小就沒體會過多少親人的溫情,生父很早去世,母親帶着他們兄妹改嫁給了紀勇這個暴力狂後,整天不是挨打,就是哭。沒多久她再也受不了這樣的生活,某一天夜裡撇下他們跑了。
他還記得母親逃跑的那一晚,她收拾行李的動靜很大,走的時候甚至忘了關門。
莊重那時早就被吵醒了,直到母親離開,他才站在窗台邊往下看。
他沒有阻攔,看着那個落荒而逃的背影漸漸遠去,看着她一刻也沒有回頭。
繼父沒了母親這個出氣筒後,就開始整天打莊重。
很多年後,莊重對那時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了,唯一記得的事就是紀勇毆打他時扭曲的臉,還有妹妹在一旁撕心裂肺的哭喊。
好在後來,有人把他從這樣的生活裡拉了出來。
郅誠當時也隻有十八歲,和莊重差的不大,他家裡隻有個年邁的奶奶,聽他說他父母是在外地打工回家的途中遇到了車禍,一個沒活下來。
他在一家4s店上班,每天早出晚歸,但沒有一天忘記給莊重和莊童兄妹倆準備早午餐,甚至還出錢給莊童治病。郅誠和他是鄰居,他家什麼條件莊重也知道,那一天他對郅誠瘋了般刨根問底,想知道他哪來的錢給莊童付那麼貴的住院費和醫藥費,可郅誠卻沒多說一句話,隻是安撫着他,要他不用管那麼多。
年少的莊重莫名享受着這種照顧,既慶幸,又不安。
他知道自己和别的男生不一樣,卻也忍不住對不該幻想的人動了心。
或許他也不知道那種感情算不算動心,隻知道自己對郅誠産生了很強的依賴,這是一個十幾年沒體會過長輩溫情的小孩異常安心的情愫。
莊重知道,當時和郅誠一起救自己的人還有一個,那人和郅誠一起把他送到醫院就走了,他也知道,郅誠喜歡那個人。
他是也該對那個人心存感激的,怪就怪他對郅誠有了不該有的心思,感激和嫉妒摻雜起來,那感受就開始變得面目全非。
如今莊重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正微笑着用痞氣的眼神盯着自己,莊重都有點恍惚了。
他,把小誠哥喜歡的人,睡了?
不對。
他好像也并不像當初那麼讨厭這個人了,甚至,可能也對他有點好感。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好像,是在日漸了解中,在得知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後,也在那天郅誠對他說出那些冷酷的話,他獨自受傷的時候。那瓶及時的葡萄酒,确實也給他帶來了安慰。
和對郅誠的心思不一樣,這可能屬于成年人之間心照不宣的暧昧。一點就着,一捅就破,天雷勾着地火。
總之,那感覺不差。
很多事情是說不明白的,有些東西産生的時候,就是伴随着恰到好處的氛圍。管他呢,幹脆就讓心底的那顆種子盡情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吧。
“我沒有瞞着,”面前的遲雪陽開了口,坦然看着他,“你當時躺在醫院裡,有郅誠照顧你,我就走了,難不成還要特意等你醒來對我說謝謝?至于你妹妹的事...讓我想想,好像也是郅誠當時和我提過一嘴,說是他鄰居有個小女孩得了挺厲害的病,我說那就治呗,沒錢我出,就這樣。不過我也沒想到那個女孩是你妹妹,我當時還納悶郅誠的鄰居不是個小男孩嗎?但當看到被救助人資料的時候,我了解到确實有這樣一個人,就沒再問那麼多了。”
前因後果很簡單,莊重聽完後卻一陣苦笑。
哪怕是換了别人,他都不會到現在才知道這些事。隻有遲雪陽,隻有他會毫無顧忌地去幫一個陌生人,還連一點痕迹都不留下。
莊重想起郅誠說遲雪陽的那一句:“他就是這樣輕飄飄地來去,不給别人留一點負擔。”
“你呢,也别總提起以前那些事,不用覺得你好像欠我什麼似的,不管好壞,那都是我自己的行為,不用你來記着,你就做好自己要做的事就行了。”遲雪陽又對他笑了下,色迷迷地看着他舔了舔嘴唇。
莊重“哦”了一聲,起身去了趟衛生間,回來後趁着遲雪陽沒注意把賬結了。
回來的時候,遲雪陽還慵懶的靠在那裡,莊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