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遲雪陽看進莊重漆黑的眼底,微笑着說。
莊重的心猛地跳了下,他微微起身,撐在遲雪陽旁邊,專注地看着他的臉。
過去的一周裡,他見不到遲雪陽,也沒跟遲雪陽說上一句話,每一天他都過得很難受。他不願意面對這個現實,不想承認自己的心在被遲雪陽牽着走,不能接受自己被一個花花公子灌了迷魂湯。
可當遲雪陽毫不猶豫地承認對自己的喜歡後,莊重突然覺得這些也沒那麼重要了。然而下一秒他又消極地想,遲雪陽這麼輕易表達的喜歡,又是真的喜歡嗎?到了什麼樣的程度?他是不是對每個上過床的人都說過這句話?
看着遲雪陽耐心在自己臉上流連的樣子,莊重心裡癢了癢,又說:“那你,想過和我有以後嗎?”
這話問出口,連莊重自己都不由得一愣。
他看向遲雪陽,毫不意外地發現遲雪陽的表情也呆滞了片刻。莊重似乎被他的反應刺激到,眼底燃起的小火苗驟然熄滅,面無表情地躺回了自己那隻枕頭上。
莊重感覺自己大概猜得到遲雪陽的回答,在他猶豫的那一刻,一切答案不言自明。
他隻是有些懊悔自己問出了這麼蠢的問題。
其實他根本不在意,隻是随口說說。
“以後的事沒法預料,”遲雪陽看着卧室天花闆上的燈,自顧說道:“我當時結婚的時候,也覺得能和我前妻好一輩子,可沒過一年,我倆就離了。”
“你這麼快喜新厭舊?”莊重心不在焉地問。
“不是。”遲雪陽說:“她把我綠了。”
莊重不說話了。
他心裡萬般情緒再次被驚訝替代。或許遲雪陽在他眼中一直是那個充當着負心漢的角色,情場浪子的代表,更何況平心而論,他的條件一點也不差,不管是長相還是物質都不缺,這種被戴綠帽子的戲碼居然也能發生在他身上。
感受到莊重想問又問不出口的情緒,遲雪陽笑了笑,轉過身面向了他,對上了那個黑漆漆的狹長雙眼。
“和你講講也無妨,”遲雪陽憐愛地摸上莊重的臉,“就當給你說睡前故事了。”
“我又不是你女兒。”莊重吐槽道,把他的手拿下來握進手心,“你說吧。”
遲雪陽回憶了一下,開始和莊重講他和易蔓剛見面的時候。
他們的相遇挺老套的。遲雪陽那會被他老爸打壓,剛解散了樂隊,傷了的手整天戴着石膏,那段時間心情簡直跌到了谷底,整天不是喝酒還是喝酒,每每醒來的時候都是在不知道哪個酒吧或者KTV的包廂。
盡管身邊不少人勸他開心點,但對于遲雪陽來說,他失去的是自己的理想,這事籠罩在他心裡,一時半會不可能過去。
易蔓就在那個時候出現了,那時候她年輕漂亮,盤靓條順,遲雪陽雖然心情不好,但他依舊是個視覺動物,看見這麼正點的美女打眼前走過,視線不自覺就跟着去了。他看着那高個子漂亮姑娘上了那個方形的舞台,音樂響起,她抓住了台中央的那根鐵管子,纖細的腿一勾就輕松爬上去了,那是遲雪陽第一回見着别人跳鋼管舞還能這麼好看,跟要飛起來似的。
為什麼說老套,是因為在易蔓跳舞的時候,下面有幾個喝醉了的流氓爬上了台,之後遲雪陽就拎着酒瓶子沖過去了。
後來,易蔓為了感謝遲雪陽,在遲雪陽生日那天吵鬧的宴會結束後,領着他來到一間樂器行,那會已經很晚了,樂器行早打烊了,裡面一片漆黑。易蔓趁着酒勁打碎了櫥窗的玻璃,帶着遲雪陽溜了進去,這野蠻勁給他都吓了一跳。但那會年紀小,覺得這事挺刺激的。
當時易蔓坐在樂器行正中央的那排架子鼓中,拿起鼓槌,興高采烈地為遲雪陽演奏了一段。雖然技法生疏,但從她認識遲雪陽到現在能學成這樣絕對也下了不少功夫。也是在這個時候,遲雪陽才知道易蔓早就認識他。她一直在那家酒吧上班,之前遲雪陽玩樂隊的時候在那個酒吧有過一次演出,當時他在台上,她在台下。
“這是你之前那個樂隊的歌對吧?雖然樂隊解散了,以後再也沒機會聽到這首歌,但是遲雪陽,我永遠記得你在台上打架子鼓的樣子,永遠為那個你心動。不管以後你還能不能拿得起這支鼓槌,我都是你一輩子的聽衆,也會一直一直站在你身後。”
易蔓當時笑着這樣對他說。
“那時我覺得易蔓從小到大挺不容易的,她家裡有個弟弟,父母也沒什麼正事,她挺早就出來跑場子跳舞賺錢,然後這些錢還大部分是給她弟弟花的,一旦她不想給,她爸媽就跟她鬧。我不止一次看到她一個人偷偷躲在沒人的地方哭,那時她跟我說‘她有時候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人愛她’。”
遲雪陽最見不得看别人哭,還是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哭,知道了這些事後遲雪陽做了一個決定:和易蔓結婚。
他偷拿了戶口本和易蔓領了證,後來遲雲霆知道這件事,差點沒又把他打個半死,當時他拿着高爾夫球棍指着地上一臉是血的遲雪陽說:“如果你不離婚,我就再沒你這個兒子!”
遲雪陽回答他:“沒有就沒有,我有自己的家了,這裡不回也罷!”
那一段時間,遲雪陽為了易蔓,可以說做到了和整個世界為敵,他甚至沒為自己那個解散的樂隊做出過這樣的抗争。當時家人勸他,認識的朋友同學勸他,是個人都在勸他:易蔓的條件和你差距太大了,你們不合适,結了婚也不會多幸福的,再者你怎麼知道她接近你是不是為了你家的錢?
遲雪陽哪聽得進去這話,易蔓和他在一起是不是為了他的錢,他這個當事人難道還不知道嗎?剛在一起的時候,遲雪陽給她花一點錢,易蔓都要努力賺夠了還給她,她是個有尊嚴的姑娘。也正是因為易蔓什麼都不要,遲雪陽才想對她更好。
那個時候,誰但凡說一點易蔓的不好,遲雪陽輕則和那人據理力争一番,重則直接敞開膀子幹一架,他就要讓所有人知道,他選的老婆就是天底下最好的!
他們也真的度過了一段無比甜蜜的時光,那個時候,遲雪陽誰都不想見,隻想和易蔓整天黏在一起,他覺得這輩子都沒這麼幸福過,他碰上了真正屬于自己的靈魂伴侶。
直到後來有一天,遲雲霆的一個叫韓西的手下找上了他,交給了他一個文件袋。
遲雪陽不明所以,他把文件袋打開,裡面掉落了幾張照片。他把照片撿起來,隻是看了那一眼,遲雪陽就僵在了原地。
“這是易蔓小姐所有的信息,出生地,過往經曆,教育背景,家庭成員,社會關系...都在裡面了,是遲董讓我交給你的。”韓西公事公辦地對他說。
遲雪陽看着那個文件袋裡面的内容,信息量很大,他足足看了一整個下午。
這裡面寫的和易蔓之前對他講述的絲毫不一樣。
她并沒有吸血的父母和弟弟,她是個孤兒,後來被一家人領養後棄養,之後就小小年紀出來謀生了。她做過很多工作,但大部分是在酒吧,她有過很多男朋友,那些男人圖她的年輕貌美,她圖人家的錢。
遲雪陽看着那份資料,上面清清楚楚記着易蔓所有交往過的男人的信息。有做生意的老闆,有在公司做領導的,有當老師的,也有學生和小混混,甚至其中不少人有家庭和孩子,這份記載她過往情史的資料足足好幾頁,遲雪陽看到最後,已經形容不出心裡的感覺了。
他覺得這些都是假的,是遲雲霆為了拆散他們故意做的假資料。
直到遲雪陽眼見為實。
那天他偷偷跟在易蔓身後,看到她正和一個中年男人糾纏不清,那男人遲雪陽認得,在資料裡看見過,是個有兩個孩子的人模狗樣的高中老師。
遲雪陽走了過去,清清楚楚聽見那男人拉着易蔓,惡狠狠地對她說:“如果你不給我封口費,我就把你從頭到尾怎麼騙那個傻逼富二代的事都告訴他!讓他看清你這個撈女是什麼貨色!”
“你自己就沒有把柄在我手裡?”易蔓和平時活潑可愛的樣子完全不同,此時她的臉憤怒到扭曲:“别忘了,你也有家庭和體面的職業,你想毀了我,那我一定也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