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看清來人面目的那一秒,莊重瞬間愣在了原地。
“你!你怎麼找來的?”
遲雪陽拿着棒球棍,理了理有些發皺的西裝,犀利的雙眼朝他看過來。
莊重的帽子已經在戰鬥中掉落,在地上滾滿了灰,口罩也被撕扯下來,露出了原本精緻如同雕塑的面容。隻是這張臉現在髒兮兮的,在剛才的打鬥中沾滿了汗水和灰漬。
看着一邊活動着脖子松着領口走過來的遲雪陽,莊重本來略顯陰狠的臉光速虛了下去。
“你他媽能耐了啊?莊重,誰允許你随便冒充我的?”遲雪陽把棒球棍搭在自己肩上,痞痞地看着他,“好奇我怎麼找來的?你小子是不忘了,你車上還裝着廣鑫安裝的GPS呢!我沒事就會把你的行車路線調出來檢查一遍,本來是為了抓/奸,沒成想還有意外收獲,你藏了整整兩天,這回可算露餡了!”
遲雪陽的頭發因為倉促上樓跑亂了,此時他額前發跑到了後面,露出飽滿的額頭,配合他半露的胸肌,不太整齊的衣衫和桀骜不馴的眼神,看着嚣張中帶着性感。
莊重用毫不遮掩的露骨眼神盯着他,從上到下亵渎了半天,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剛說的話。
GPS...
操。
下一秒,似乎被自己蠢到了,他無奈地搖頭抹了把臉。
百密終有一疏啊。
樓下一片吵嚷聲和腳步聲,應該是警察已經到了,莊重瞬間卸下了全身防備,腳步都有些不穩了。
遲雪陽見狀心不住軟了下來,剛到嘴邊的髒話也憋了回去。
“讓你瞎逞強,耍帥閃着腰了吧?”
他正要往莊重那邊走過去,可還沒等近身,就見莊重刹那間眉頭一緊整個人又朝另一邊飛了過去。
遲雪陽眼前一陣殘影,轉過頭,就見莊重已經拉住了站在樓邊面如死灰的易蔓。
“你幹什麼?”莊重冷聲問她,緊緊拉住了她的胳膊。
易蔓剛才站住的地方離這棟樓的邊緣隻有半步的距離,再往前一步就要掉下去了,還好莊重眼疾手快阻止了她。
遲雪陽明白過來她的意圖,也沉着臉走了過來。
“别動。”易蔓看着走近的遲雪陽寒聲說。
遲雪陽站在原地,聽她的話沒有靠近。
易蔓的臉色白得像紙,一呼一吸都帶着顫抖。
莊重想要用力把她拉回來,易蔓感受到他的動作,整個人向後一傾,莊重的手臂驟然繃緊。
“别拉我,不然我就直接倒下去。”易蔓威脅着莊重說。
莊重把她整個人拉回些站定,猶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松手。
直到遲雪陽提醒他:“莊重,别松手,她真的會跳!”
莊重穩了穩心神,捏着易蔓胳膊的手沒再發力,隻是困着她不讓她再往前。
如果一個人任由自己重心朝後落下,那一瞬間的力就連莊重不一定能承受的住,易蔓如果真的往後仰過去,極有可能他自己也被拖下去。莊重看着易蔓有些病态的模樣,知道她現在已經處在崩潰邊緣,遲雪陽看來應該是想先穩住她。
“易蔓,你冷靜些,我不是給你錢了嗎?不夠的話我還可以給,你有什麼想不開的?你知不知道你如果跳下去,這麼高的地方你沒有一點可能僥幸活下來。”遲雪陽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盡量保持平靜的語氣對她說。
易蔓蒼灰的眸子無神的飄向他,“活着,活着被你們送進監獄嗎?我不要坐牢,我甯可死都不坐牢!遲雪陽,都怪你,我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怪你!你為什麼抛棄我,為什麼對我那麼狠?你還記得嗎,你說過你這輩子隻愛我一個人的,你就是他媽這麼愛我的嗎?!”
他說他愛她,可他卻在他們剛結婚的時候就提出離婚,連她為他生了個孩子都沒用。
“我是騙了你,可我在和你結婚後是想好好和你過日子的,你為什麼非要揪着我那些過去不放?你遲雪陽就沒有過去嗎?為什麼不能給我哪怕一點容忍?!你的心怎麼會這麼硬?這七年來,每一分每一秒,你知道我是怎麼過的嗎?你和我離了婚,你覺得你的名聲毀了,那我呢?我難道就不是别人眼中的笑柄了嗎?我的尊嚴就活該被别人踐踏嗎?如果當初我沒嫁給你,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遲雪陽,是你說要娶我的,是你說要一輩子對我好的,可你做到了嗎?做不到的事,你為什麼要承諾?!你知不知道我為你這輕飄飄的幾句話一輩子都毀了!整個桦城,但凡知道了我是你遲雪陽的前妻,是個蹭豪門失敗的撈女,誰還會對我付出真心?誰還會重視我這個生了孩子離了婚的女人?我不過騙了你微不足道的那麼點小事,我害過你嗎?可你是怎麼對我的?你把我捧上雲端,又把我扔了下去,恨不得我摔得粉身碎骨,成為一灘爛泥,人人踩,人人嫌,你還嫌我髒了你的眼!”
遲雪陽默不作聲地聽着易蔓聲嘶力竭罵着自己,他以為再次面對這個女人時内心會很平靜,可當她撕心裂肺說出那番話時,遲雪陽還是感覺到了一陣揪心的痛苦。
是啊,離婚對于遲雪陽來說不算什麼,他的身份在那裡,即便離十次婚,他還是那個人人尊重的遲少,即便别人背地裡議論自己,也不會有人當着他的面擺臉色。
可易蔓不同,她是個女人,沒有背景,沒有依靠,她在桦城生活,這裡很多人都認識遲雪陽,稍一打聽也會知道她是誰。那些人在遲雪陽面前不會發作的惡,在面對易蔓的時候就不一定了。
這麼多年,她是怎麼過來的?遲雪陽竟然從沒想過這一點。
在他知道易蔓做的那些事後,隻顧着憤怒傷心,他把自己當成了受害者,把易蔓當成了仇人。
他還記得自己當初為了逼易蔓離婚做出的事情,故意找女人刺激她,對她的哭喊視若無睹,連青青出生都沒能讓他動搖。
遲雪陽苦澀地回憶着,也許易蔓說得沒錯,他是個狠心的人。
那個時候,他确實忘記了他曾說過有多愛她。易蔓的欺騙讓他認清了這個女人,也失去了從前的自己。
“對不起。”遲雪陽失神地垂下眼,有氣無力地說。
“遲雪陽!”莊重看着他這頹廢的樣子,竟然真是被易蔓的一番歪理說中了!
他到底在想什麼?!
易蔓的後果完全是咎由自取,和遲雪陽又有什麼關系,這個心腸軟的家夥又要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了。
易蔓瞥了眼拉着自己的莊重,見他正一臉心急如焚地看着遲雪陽,那眼神緊張極了。她神情動了動,在他們之間來回瞧了半天,終于明白了過來。
“呵呵...”易蔓隻覺得這世界真是荒謬,但卻是真實的,她惡毒地看着莊重,“我說你怎麼冒險代替遲雪陽一個人過來,原來你們兩個,天哪...”
她閉上眼,一邊流淚一邊止不住顫抖地瘋笑。
莊重看着眼前瘋癫的女人沒有說話。下一秒,易蔓睜開腥紅的雙眼,怨恨地瞪着他。
這個眼神包含的含義讓莊重心下一滞,下一秒,易蔓微微一笑,整個人朝後仰躺過去。
“莊重!”
莊重被易蔓反手拉住,整個人被一股無阻的重力拉向了外面廣闊空曠的空間,他感覺到自己半個身子都探到了外面,馬上就要在一眨眼的功夫從空中墜落。可就是那麼電光火石之間的事兒,他突然被人從後方抓住,一個寸勁兒扔了回來。
“砰——!!”
莊重重重倒地,眼前揚起一大片黑灰。
他猛地咳嗽了一陣,回過神時,身邊空無一人。
!!!
那一瞬間,莊重反應過來了什麼,是遲雪陽!他在危急時刻把自己拉了回來,可由于慣性,他卻代替自己落了下去!
他驚恐的爬到大樓邊緣,萬念俱灰目眦欲裂地朝下大喊:“遲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