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黑的實木桌面上,盤子中呈肉色而帶着點莫名慘白的熟兔子幾乎是完全完整的。傅伊能看出來,這兔子的處理工序頂天就是開膛破肚洗幹淨拔毛蒸熟——甚至還不能确定是不是真洗幹淨了。
熟兔子像人皮一樣的光滑外皮上抹着一點粗碩的鹽粒,在大廳燈光的照亮下,兔頭和其上沒挖掉的眼睛甚至還有點莫名的光亮。
來曆不明的食物,都不知道吃了會不會死,但是看了确實想吐。
傅伊還注意到盤子邊上放着的是那種防止傷人或自傷的圓柄塑料餐具。
隻有監獄裡才會用這種東西。
這地方除了這老太太還在和藹可親地講話,其她真是演都不演了。
秋斐就坐在傅伊的對面,幾乎是和傅伊同時打開的餐蓋。隻是她對這一整隻熟兔子的接受能力看起來要比傅伊好得多。
此刻秋斐正好整以暇地端坐着。傅伊在餘光裡能注意到,秋斐那雙銀灰色的眼睛又在看着她,眼神裡似乎還帶着點探索的意味——那眼神明目張膽到讓人根本忽略不了。
......莫名其妙。在副本裡不關注npc,關注我幹什麼。
傅伊收回目光,又看向了老太太和她身邊的成功诩。
“怎麼樣?今天的晚餐是不是很豐盛呀?”老太太“呵呵”笑了兩聲,“孩子們聚在這裡也是有緣分呀,都不說話是怎麼回事?都介紹介紹自己吧?”
老太太的眼睛梭巡了一圈,随後散發出了孩子一樣的光芒:“那就......那就從你這個孩子開始吧?啊?”
......果然,和老師眼神對視的同學,往往是會被抽出來回答問題的。
傅伊依然保持着她作為優等生的鎮定自若,施施然吐了一口氣:“我叫傅伊。我失憶了。”
現有信息完全不夠拼湊出玩家角色身世。
就算真拼出來了也沒什麼用。不管怎麼說都會有各種各樣的解釋。按目前的情況看,不如直接劍走偏鋒,輕松點,給後面多留點操作空間。
秋斐:?
不僅是秋斐,在場無論玩家還是npc還是上頭的老太太都忍不住側耳。
“孩子、說什麼?你失憶了......”
老太太幾乎是有些訝異。大廳的燈光又閃了閃,她臉上的笑意漸漸恢複:“......失憶好,失憶好啊。記憶是不重要的東西,我們隻要記住當下就好了。現在我們每天能吃上肉......都是我們市長和王的功勞啊......像你這樣的孩子最好了,長得多秀氣,往後多看看動畫片......咳咳......”
傅伊默默無言,坐着一言不發,完全是不谙世事的模樣。
成功诩給母親順了順氣,示意其她幾個人接着說。
“我叫蘇應旻,今年22歲,我......”
“她是我的朋友。我們關系很好的。我失憶醒來之後,一直是她在照顧我。”
蘇應旻從進圖書館時就察覺到傅伊的存在了,她一直默默跟在傅伊的旁邊;此刻聽到傅伊為她解圍,蘇應旻頗有些感激地看向了傅伊。
老太太本來還在耐心地等,等蘇應旻在漫長的停頓後能把話講出來,沒想到傅伊搶答了:“好啊,好啊,那你們都是好孩子......那你呢?”
“我叫龔小蘭,今年十六了,我......”
“我叫林立。我家是做裁縫的,嗬嗬......”
“我叫朱靖麗。”
“我叫秋斐,我家是做飼料的。”
不管别人說的或多或少還是結結巴巴緊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傅伊還是知道秋斐是個玩家的——秋斐是純粹在瞎編。
隻是這對秋斐來說沒什麼意義。畢竟這個環節承擔的是誤導玩家判斷真人和npc的任務。對于秋斐這種實力和外貌一樣名氣大的不得了的人來說,“她是玩家”這四個字幾乎是牢牢焊在腦門上了。
那是要怎麼樣?
傅伊看了秋斐一眼,沒想到秋斐在看着她笑。
傅伊:......
怪不得太一的人無冤無仇也要把秋斐挂到殺手懸賞榜第一。看起來确實好欠揍。
老太太人還挺好的,沒為難那幾個沒說出自己身世或者隻說了短短幾句的人,隻是和藹道:“那些不分享自己的孩子啊,還是不夠配合啊......沒關系,沒關系,以後,我會教你們的。”
“不說這麼多了,好孩子們,快吃吧,啊!”
傅伊遲疑片刻,還是拿了刀開始吃了。畢竟這種劇情必經任務肯定不至于把玩家整個害死。
在場衆人皆是安靜如雞,默默開始撕扯面前的兔肉。
大廳的燈光依然閃爍着。在高到看不見頂的圖書館裡,幽深的黑暗從遠方蔓延而來,直到面前那慈祥的老人身邊。
那老人和成功诩幾乎是目不轉睛,就這麼一直看着幾位玩家。那雙蒼老到像是有些幹癟的眼睛看的人發毛,偶爾有人擡頭看她一眼,被那眼神吓得餐具都脫手了。
傅伊心裡潔癖有點嚴重,隻吃了裡面什麼都沾不到的部分。如果不是有任務,她甯願一口不吃,反正不吃東西能活七天。
【叮咚!“圖書館的晚宴”劇情已完成~副本進度:3%。獎勵積分:20。】
【您的本場積分與在場所有玩家并列第一,請繼續努力哦~】
多人副本給的積分比單人的闊氣多了。
剛吃第一口就有了任務完成提醒。傅伊顧及往後可能會有精力消耗,勉強多吃了點。
難吃,隻能說一個活人能吃下這些真不容易;然而任務說這是“晚宴”。今後的日子能吃上什麼樣的東西,真是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