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也做不到不去擔心虛弱的賀蘭喬。
她接過藥,“我來喂吧。”
當她看着深褐色的藥汁順着賀蘭喬蒼白的下颌流下,倉惶地閉了閉眼。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明明昨日還笑着吃完一大碗粥的人,今日怎麼連藥都喝不下了。
小滿也看得揪心,氣氛一時凝固。
“大夫來了!”屋外丫鬟的通報撕開凝滞的空氣,好像可以呼吸了。
小滿立馬将人請進來,大夫是喻驚墨匆忙命人帶到後門進的,神色還有些不滿。但看到甯霜延那雙疲憊的眼看向他時迸出的懇求,醫者的使命感突然就湧了出來,也懶得計較什麼禮節了。
把過脈後,大夫露出疑惑的神情,他轉頭詢問,“夫人心脈受損過?”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他看着更疑惑了,接着又細細把了一次脈。“怪了。”大夫眉頭深皺,懷疑上自己的水準了。
“大夫如何了?”甯霜延忙問。
“此為中脈緩脈,應是久病向愈的脈象。但偶爾脈象會強烈起伏,這應該是導緻神昏的根本。”
“大夫可能診出脈象浮動的原因?”
大夫沉思了一會,緩緩開口,“其因有二,一是外邪侵體,二是内傷沉疴。”他頓了頓,“夫人的脈象總體來說是健康的,那就隻能是外邪侵體這個因素了。”
“但是一般外邪是難以引起這麼強的浮動,那便是夫人近日吃了什麼過烈的藥材,引起内熱過盛,與心脈陰血相沖,才出現這麼強的外化反應。”
甯霜延立刻想起荀熙來的那日,賀蘭喬服了易容藥水,怪不得绯娘囑咐盡量少用。她點點頭,又詢問道她最關心的,“那她何時能醒?”
大夫見她着急,反而悠悠笑了一下,“後生莫急,待夫人體内陰陽相調,陽氣平緩時應該便會醒來了。”
甯霜延臉色緩和了些,但一顆心仍是吊着。
大夫可太了解這些小郎君的心理了,知道他并未全然寬心,主動開口,“也勿過于憂心,這是身體向好的征兆,濁血清出來才能更好恢複。”
待大夫走了,甯霜延還有些怔愣,随即心底緩緩爬升的喜悅裹挾了整個胸腔。
賀蘭喬沒事,真是太好了。
夕陽西下,最後一絲暖黃被玄紫吞噬,晚風冰涼。
昏睡了一天的賀蘭喬睜開眼,她還記得自己暈倒前的刺目血迹,還有猩紅間隙裡甯霜延失去冷靜的臉。
哎,又讓小魚着急了。
她真的沒想到會吐血,明明身體沒什麼不對勁,要是早知道,她就該避着所有人。
不過現在身體倒是感覺輕輕的,之前如影随形的垂墜感也都消失了,她松了口氣,畢竟自己還是不想早死。
口幹是真的,她挪了挪身子,想起來找口水喝。剛一動作,床邊的人就掀開了簾子,攜着夜間清涼和一身疲憊出現在賀蘭喬視線裡。
“想喝水嗎?”
沙沙的詢問鑽進耳朵,賀蘭喬盯着甯霜延泛着青灰的臉色,沒有吭聲。
甯霜延看見了她有些開裂的唇,自顧自去倒了杯溫水,端來想喂她。誰知賀蘭喬概不配合,水是一滴沒進嘴裡,全讓枕頭喝了。
“别鬧。”甯霜延斂起眉,嘴角抿直,擺起嚴肅臉。
她以為這樣就能震懾住賀蘭喬,其實不然,賀蘭喬看她的眼神就能分辨出她有沒有生氣。
“你休息,不然不喝。”
許久未開口的聲音帶着一絲啞意,但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兩個人就這麼面面相觑地對峙起來,氣氛針鋒相對,仿佛回到兩年前的初識。
最終還是甯霜延敗下陣,她不跟病人一般計較,将杯子放在床頭玉案上,就甩手離開。
賀蘭喬立起身,聽到門口甯霜延向小滿低聲交待,聽不真切的聲音卻讓她感到安心。
一口氣灌了一整杯水仍不解渴,她隻好掀開被子下床倒水。
“放下那個杯子!”小滿突然破開房門,大喝一聲。
賀蘭喬被吓得手一抖,水潑出來浸濕了綢絲桌布,暈開一小塊深色。
好不容易把吓得亂蹦的心肝拽回來,賀蘭喬無奈轉頭,“嫌你家公主活太長是不。”
小滿也反應過來自己太一驚一乍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公主對不住,但是這種事您叫我就好,您好好休息。”
“驸馬囑咐你的吧。”
“就算驸馬不說,我也該好好伺候您。”小滿一臉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