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目光同時望向他。

克己摸摸肚子，嘿嘿傻笑了一下，“隻是在叫而已，不用管它。”

芥川龍之介頓了頓，“不，吃點東西吧。”

他們上一餐是昨天早上吃的，現在也要吃點東西，才能保存一點體力去看看有沒有人要讓他們幫忙工作。

雖然不太會有人進來偷東西，但為了以防萬一，食物如果不是帶在身上，就是藏在角落裡的紙箱堆後面。

最近一次有人願意給他們報酬的打工，拿到的是幾塊巧克力闆，現在就放在角落裡。

一般來說食物會盡量放在身上。但夏天天氣炎熱，巧克力放在身上帶着走，很快就會融化掉，所以還是隻能藏在屋子裡保存。

不過放在屋子裡也要小心被螞蟻或是其他昆蟲吃掉，所以他們把巧克力層層疊疊的用東西包裹起來，保護了很多層。

芥川龍之介拿起其中一個巧克力闆，掰開分給大家，葵也拿到了一些。

這陣子食物比較匮乏，這就是他們今天一整天的食物。

或許為了節省糧食，明天會什麼都不吃，所以也可能是他們這兩天的食物。

凜一邊啃着巧克力，一邊環顧除了他們之外沒有其他人的屋子，又看看葵，有點好奇地問，“幽靈就不用吃東西了嗎？”

“嗯。”葵說，“幽靈不會餓。”

大叔在他旁邊蹲着歎氣，“雖然肚子不會餓，但是看着就嘴饞。可惡啊，我好想念食物的味道！”

葵看了看他，剛要把手裡的一點巧克力分給他，大叔就伸出一根手指把他的巧克力推回去，繼續說，“雖然我能選擇要不要碰到東西，但我還是吃不了食物。快吃，你餓死了我會很無聊。”

芥川龍之介就坐在葵旁邊，雖然沒聽見聲音，但總覺得他好像在和看不見的東西對話，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葵咬了一口巧克力，也側頭看他，想了想道，“大叔說他想念食物的味道，可是吃不到食物，現在在哭。”

隻在心裡哭的大叔：？

大叔大震撼，“你為什麼知道我在心裡哭！是看出來的，還是能感知到我的心情？不對，這兩個似乎沒什麼差别……嗚哇、太可怕了……”

葵看他已經習慣性的完全自問自答完畢，就沒有回答他的話。

芥川龍之介……雖然相信葵說的這裡有着他們看不見的靈體，但人們總是會更相信親眼見到的事情，所以他依然難免覺得哪裡怪怪的。

隻是因為看不見而有點覺得哪裡怪怪的，他依然相信葵。

不隻是因為他們都已經被大叔親自幫助過而已，更因為沒有理由不去信任和自己一起生活的同伴。

芥川龍之介微微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便繼續剛才未完的話題，“你從外面過來，經過貧民窟時，應該見到了不少商店吧。”

葵搖搖頭，“是小白帶我走的，沒有看到商店，隻有廢棄的屋子，還有很多狗。”

“狗？！”克己難以置信的問，“一路上還遇見了狗群……？它們也追你了？”

“沒有追。”葵說，“狗對我沒有興趣。”

克己思考了一下，“可能是剛吃飽？”

“狗群很危險。”芥川龍之介接話道，“冬季要盡量避免遇見狗群。它們肚子很餓的話，會襲擊人類。”

尤其是他們這種小孩子，是野狗群最喜歡的獵物之一。

葵想了想，還是沒有立刻跟他們說狗是真的對他毫無興趣，隻是小小的點頭，“嗯。”

芥川龍之介頓了頓，接續着道，“總之，貧民窟裡有一些可以讓我們工作的地方。”

這塊租界區域在擂缽街大爆炸前居住着許多外國人，曾經是個相當繁華的地帶，不僅有着許多平房住宅，還有很多高樓大廈。

當年也受到爆炸波及、房屋和道路受損的區域，就是現在的貧民窟；再往前一點、靠近橋的地方和橋梁外房屋完全完好的街區，則大多被拿來作為黑市使用。

貧民窟裡的商店當然也有部分由極道勢力掌管，但除去那些，依舊有普通人經營的店面。這些商店不僅是和擂缽街部分可以付出金錢的人做交易，也提供商品給同住在貧民窟的、或是黑市區域的人。

貧民窟内的商品和食物都相當便宜，但能買得起的也隻有年紀更大的青少年、成人，或是有能力到外界打工的人。

像芥川龍之介幾人這樣的孩子，現階段還是隻能以撿拾為主。

不過有些生活在貧民窟裡的大人會願意雇傭他們做點小事，在他們還沒辦法保護自己拿到的錢的年紀，用巧克力、其他所需物資來代替普通的工資付給他們，或是給他們一點可以在附近買小東西的小錢。

算是某種救濟的方式。

但貧民窟裡的人生活也并非相當有餘裕，需要救濟的擂缽街孩童又多如牛毛，因此不會每天都有工作可以做。

現在剛剛形成沒多久的貧民窟、環境更加糟糕髒亂的擂缽街，都是完完全全被放棄的地方。

在這裡的人們能活下去就活下去，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即便是官方也已經基本将此當成了不存在的區域，從地圖上直接抹去。

就連生命都被人漠視，更何況是飲食、教育，其他更基礎的東西，當然也都不可能存在在他們身上。

或許十幾年後、幾十年後，會終于有外界的人開始注意到他們的存在，或是有幸從擂缽街走出去的人，會想用微薄的力量改變一切，但終歸也隻會是杯水車薪。

不說到遙遠的國外，即使是國内其他地方的貧民窟、官方尚且有進行救濟的地方，都還是依舊貧窮、依舊有着無數走不出去的人，更何況是位在橫濱的擂缽街。

橫濱本就是官方勢力低微的特殊城市，擂缽街的前身、港邊的租界地區更是原先官方勢力就幾乎無法插手的地帶，現在又已經基本被極道勢力瓜分接手，絕對不是那麼輕易地說要改變就能改變的。

大叔站在屋子的一邊，靜靜望着這幾個擂缽街裡的孩子。

他隻是個在此地徘徊不去的遊魂，除了随手教教他們文字之外，又能為他們做些什麼呢？

雖然這群孩子也沒想要讓他做什麼，但……

“走吧。”芥川龍之介的聲音傳來，“大家一起去。”

雖然有時候會讓人留守在家裡，但這次他們都沒有打算留下來，而是決定所有人一起去打工。

大叔當然沒有被看不見他的芥川龍之介邀請，不過特别光明正大的跟在葵身後。

反正隻有葵能看到他，葵也不是那種會叫他别跟着的人，想跟就跟！

芥川龍之介等人住的地方不是在地勢最低矮的位置，但也不算在高處的外圍——碗狀的高處和外圍比較好住，幾乎都被一些小型組織瓜分占領了，即使是羊，目前也隻能住在碗狀中部左右的區域。

無論如何，隻要想上到貧民窟，就要經過那些人所在的位置。

不過這并沒有什麼。

每天走來走去的人很多，隻要這些勢力之間沒有處在互相敵視火拼的狀态中，經過那些地方也完全沒有問題，不會有人收過路費。

芥川龍之介剛剛習慣性地要走在同伴們的最後面，安靜的守望着他們，葵就不知怎麼走到他旁邊。

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下意識看了看他。

葵也擡頭看看他，頭上冒出一個問号。

雖然沒有說話，但總覺得是在問為什麼要看他。

芥川龍之介停頓了一下，還是沒有讓他到前面去，而是繼續和他肩并肩地走。

葵很安靜的走在芥川龍之介旁邊。

芥川龍之介瞥了眼前方有些崎岖的路，随手拉了他一把。

葵又擡頭看看他，“謝謝。”

“不用謝。”芥川龍之介說，“同伴互相幫助，沒有必要道謝。”

葵小小的點頭，想了想道，“可是、謝謝你讓羅生門陪小黑玩。”

芥川龍之介頓了頓，“這也不用謝。羅生門玩得很開心，很難得情緒亢奮。”

原本以為羅生門隻會在需要攻擊人的時候亢奮起來、産生十足的存在感，但原來也并非如此。

如果沒有遇見葵，他或許也會察覺這一點，不過大概會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今天的天氣依舊相當炎熱。

路邊的人雖然不算非常多，但有陰影的地方依舊有不少或站或坐的人，有些聚衆聊天、有些躺在紙箱上睡覺。

氣味還是相當難聞。

不少大人手中都夾着煙，有的還拿着酒，用很大的音量聊天。

芥川龍之介捂着唇，在經過煙霧缭繞的地方之後，抑制不住的咳了幾聲。

葵轉頭看看他，“芥川，感冒了？”

芥川龍之介回答，“沒有。從小身體便不太好。”

葵微微停頓片刻，理解的點點頭，“被子都給你蓋。”

芥川龍之介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愣了幾秒，忽然覺得莫名好笑，唇角微微揚起。

他本來想說點婉拒的話，但葵雖然面無表情的，目光卻特别真誠，讓他婉拒的話留在喉嚨裡沒說出來，隻是道，“……嗯。”

應聲歸應聲，晚上還是會分他被子，不可能真的全部都自己一個人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