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缽街内的植物逐漸變得稀疏枯黃，空氣一天比一天還要冰冷。

冬天即将來臨。

大叔在某個夜裡和小白散步回家，伸了個對幽靈而言沒有任何意義的大大懶腰，環顧了一圈縮在被子裡睡覺的孩子們，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是不是該來做個壁爐之類的東西？”

小白搖着尾巴看他。

大叔随手摸摸它的頭，“怎麼，你知道壁爐是什麼？你是在哪裡死掉的、什麼時候死掉的？”

一連串三個問題砸下來，小白一副沒聽懂的樣子，微微張着嘴巴看他，像是在微笑一樣。

小白就是個張開嘴巴就像微笑的小狗，大叔已經很習慣了，也知道自己的問題得不到答案——當然得不到答案，即使小白是個會汪汪叫的狗幽靈，他也沒辦法和小白對話，因為他是人、小白是狗。

雖然如果小白是妖怪，搞不好會說人類的語言，但無論是不是，小白就是一副什麼都不會的樣子。

換句話說就是裝傻。

順帶一提，因為大叔從來沒聽過小白的叫聲，葵也沒聽過，所以大叔判斷它可能是先天聲帶有問題的狗。

……無論真相是什麼，其實都不是很重要。

他們都一起在葵身邊賴着不走，現在已經是彼此很重要的家人一樣的存在，真相是什麼也不怎麼重要。

大概吧。

回到原本的話題。

大叔再次環顧了一圈這個小小的屋子，飄到其中一面牆壁前，詢問道，“壁爐放在這裡怎麼樣？”

小白在他旁邊晃晃，接着晃到大叔指的牆壁的旁邊一點，像是在表示設在這邊。

大叔稍微站遠了點，認真打量了一下，接着鑽到牆壁外看看再鑽回來，“不錯耶。”

一鬼一狗很認真的研究了會兒壁爐的位置。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要做出壁爐。

雖然要做個壁爐什麼的，聽起來特别困難，不過大叔沒有想做太困難的壁爐，應該不會失敗才對。

……應該。

他忽然有點想讓葵找個工人幽靈來問了。

不過擂缽街裡找不到第二個像他一樣能清楚說話的靈，沒問也沒關系，大叔之前恰好看過壁爐施工的方法，可以嘗試看看。

雖然當時他隻是不經意看見施工方法而已，不過一不小心就把步驟和需要注意的地方都記下來了，沒想到死了之後還有機會用到。

果然人生際遇非常難說。

大叔想着，忍不住感歎的說，“我以前也沒想過要養狗。”

小白默默看了他一眼，直接扭頭走回還在熟睡中的葵旁邊窩好。

這是在說它不是他養的，是葵養的。

大叔特别難過，“我會帶你出去散步耶！”

不過葵也會出去打工，小白那個時候也會跟着出去，大概也能算是去散步了。

小白不理他了，大叔就自己繼續研究該怎麼改造房子做出壁爐，蹲在牆壁邊仔細觀察，偶爾還會穿出牆壁看看。

小黑一直聽着他們的聲音，不知何時從葵的棉被底下鑽出來，看大叔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喵喵喵的叫了幾聲、跳到大叔肩膀上。

大叔随手接住貓，“我聽不懂你說什麼，要等葵起床才行。”

小黑才不讓他接住，在他肩膀上繞來繞去的逃跑。

大叔一下子就知道小黑是想和他玩，反正研究壁爐位置的時間多得是，就停下手邊的事情，開始專心和貓玩。

不過等到葵要被芥川龍之介喊起來的時候，小黑就一下子抛棄大叔，跑回葵的肚子上窩好，仿佛從來沒有離開過葵的肚子一樣。

葵一起床就看見大叔直直盯着小黑看，一直喊着讓小黑再過去玩。

小黑當然假裝沒聽見。

葵也不是不知道小黑不一定整夜都會在他身上窩着，摸摸大半個身體穿過被子卡在自己身上的小黑，還記得先看向芥川龍之介，“龍，早安。”

“早。”芥川龍之介應了聲，又瞥了眼他有些不自然的動作。

不用問就知道他在摸摸小黑。

葵坐起身來，伸了個小小的懶腰。

大叔喊不回貓就不喊了，繼續盯着牆壁研究。

小黑跑到葵的肩膀上，開始對葵報告，“剛剛大叔和小白就一直在看牆壁，說要做壁爐。”

葵好奇地問，“……壁、爐？”

在大叔轉過頭回答之前，芥川龍之介先給了反應，“什麼？”

葵說，“大叔好像想要做壁爐。那是什麼？”

芥川龍之介當然也不清楚，搖了搖頭，“不知道。”

葵安靜片刻，聽大叔解釋給他聽之後，眼睛亮亮的轉述道，“大叔說，是冬天可以讓屋子變溫暖的東西。”

芥川龍之介微微一愣，“那是能自己做的？”

“大叔說可以。”葵說，“不過還要去找一些材料。”

不過大叔要做的不是非常純粹的壁爐，隻是因為排煙管要從牆壁穿出去，所以會依附在牆壁上的火爐。

而且這裡的牆壁不是磚牆，要更加認真思考怎麼制作比較好，大叔現在就又盯着牆壁發呆。

首先會難倒沒有任何工具的人的材料切割方面，對他們來說反而最簡單，隻要交給芥川龍之介來就好了。

羅生門可以說是削鐵如泥，即使是用厚重的鐵片來制作，也不需要用到機械工具來輔助，羅生門就很夠用了。

也是因為有羅生門可以用，大叔才敢誇下海口說要做壁爐。

雖然說要去找材料，但對有着削鐵如泥羅生門的他們而言，也不需要特地在路上尋找合适的細碎鐵片，隻要去廢棄工廠裡走一趟就可以了。

所以，今天芥川龍之介和要幫忙轉述大叔話語的葵，就沒有和大家一起去打工，而是去到了貧民窟内廢墟遍布的區域。

工廠雖然并非随處可見，但數量也不少，裡頭留着重機械的也不少。

即使機械大多都已經生鏽，可是也有一些地方的機械沒有全部生鏽，可以用羅生門切割起來。

芥川龍之介和葵沒有立刻走到哪個廢棄房屋裡面，而是先站在荒廢的街道上，等大叔去探探路回來再走過去，比較不會白白耗費體力。

風已經變得寒冷了起來，他們也都換上了長袖，但今天是有陽光的日子，站在陽光底下就會比較溫暖。

雖然如此，芥川龍之介依然覺得有些冷，輕輕舒了口氣，稍微搓搓手掌。

葵看了看他，動作很自然的握住他的手，“取暖。”

他的體溫比較高，手心溫度也比較高，芥川龍之介被他握住手的瞬間就感受到了溫暖的熱度，下意識用雙手包住葵的手。

葵有點小迷惑的看看他被包住的手，“應該是我握住龍的手，你的手才會全部都很溫暖。”

芥川龍之介想想也是，讓葵掙脫他的手心，換葵将他的兩隻手都努力握住。

他們的年紀相差了三歲。

如果是已經成年的年紀，或許身高體型的差異還不會太大，但現在正是芥川龍之介開始慢慢成長起來的時候，即使他們都營養不良的，還是難免有些體型上的差異。

比如芥川龍之介的手，現在就比葵大了點。

葵要用雙手包住他的手，絕對不是有一點點困難而已。

他努力的左邊動一下、右邊動一下，試圖讓沒有辦法包覆到的地方也溫暖起來。

芥川龍之介看着他動來動去的手，又擡眼望向他的臉。

葵的神情就和預想中的一樣——面無表情的，可是眼神非常專注，能看出來相當認真。

為了他很專心的、相當認真的……

芥川龍之介停頓片刻，無意識的彎了彎唇角。

大叔飄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這個場景，默默停在遠處多看了一眼。

如果兩個人年紀都再大一點，就是什麼偶像劇場景了。

不過他們都還是小孩，葵的肩上還挂着一隻貓、腳邊跟着一隻狗，所以在大叔看起來沒有什麼偶像劇的粉紅泡泡，就是非常有童趣，會讓人看着就露出慈愛的笑容。

然而大叔沒有在遠處看太久，就被葵察覺了視線。

葵雖然很專心的想溫暖芥川龍之介的手，但他對視線的感知頗為敏銳，尤其是靈體的視線。

隻要靈體看向他，他就會知道。有時候會看回去，但更多的時候他會當成不知道的沒有反應，因為他覺得不需要反應。

現在葵還記得他們是來找壁爐材料的，當然很快就擡頭看向大叔。

芥川龍之介也轉頭看向他望過去的方向。

兩個人的手還是沒有松開。

大叔笑眯眯的偷偷瞥了眼他們的手，終于還是慢吞吞走過去，“……找到合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