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和葵一路上了橋，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之後，才終于談起了關于那家店的事情。

“怎麼樣？”太宰治問，“店裡有什麼特别的東西嗎？”

葵點點頭，“有一些物品上面，真的有那個、唔，靈能力。”

店裡放置在周邊的物品很多，像是禦守、看起來很厲害的古樸用具和石頭、或是小小的稻草人、人形淨琉璃之類的。

五花八門的，看起來很厲害。

看起來。

雖然有的确實是需要用特殊形态的媒介才能更好地将自己的力量放入，但也有很多隻是為了讓客人覺得很厲害，才特地用比較特别的物品制作。

太宰治進店後專注着和店主說話，給葵制造更多的四處觀察的機會和時間，讓葵可以完全看清楚那些東西上頭纏繞的靈力模式。

“是嗎？想讓客人覺得很厲害……”太宰治笑了笑，倒是不這麼覺得，“會不會實際上隻是你認為不需要将靈力放在特殊道具上面而已？”

葵想了想道，“……隻有在特殊的東西上面，才能纏繞靈力？”

“嗯哼。”太宰治說，“你沒試過，所以還不确定你的情況如何。但那個不知名店主絕對是這樣，隻有在一定的媒介上才能将靈能力注入，而且那些東西不是非常好弄到。”

比較普通的像是可以自己制作的形代、或是他們得到的這顆石頭，很可能都還用不同的方式“養”過，讓它們可以附上異能力。

但這種自制的媒介能依附的靈力依舊不多，能起到的效用也一定也相對于特殊道具少。

店主說的可以驅趕靈、或是代替受傷，聽起來或許很厲害，但實際效用一定相對低微，而且如果遇到強大的靈體，這些小伎倆還可能會反過來激怒對方。

不是說店主給他們免費的石頭是有什麼壞心，當然還是抱持着一定的善意才會送他們，隻是不覺得他們還能活多久而已。

葵理解的點點頭，又問，“大叔在他看起來，很可怕？”

關于這件事，太宰治在店裡的時候其實就很想偷笑，隻是努力忍住了，現在終于可以撲哧笑起來，“看來是這樣沒錯。你之前說過，每個人眼中看見的靈體模樣都不太一樣，對吧？”

葵點點頭，“我和小黑看見的就不一樣。”

太宰治望向面前空蕩蕩的橋梁，以及被明亮的陽光籠罩的擂缽街，很難想像在葵眼中看見的又是什麼樣的景象。

他停頓片刻，繼續說，“我猜，店主看見的季叔應該不完全是你和小黑看見的人類模樣。”

葵微微一愣，“不是人類的樣子……？”

太宰治攤攤手，“隻是猜測而已。”

聽葵說，現在的季叔不是死去時那樣凄慘破爛的模樣，而是像個普通的、最普通的人一樣，衣冠整齊、身上沒有任何傷口。

這是有着明确自我意識的靈體可以做到的事情，讓自己變成自己最舒服的樣子，隻要沒有特地顯現出來，外觀就不會有任何死亡時的模樣。

但是在葵看來就和普通人沒兩樣的大叔，在店主眼中卻是相當可怕的存在，用的詞語是“惡靈”……也就是說，店主有極大的可能沒辦法看見大叔現在的樣子。

太宰治說，“或許店主看見的是他說的‘氣’吧，就像在看你一樣。”

葵也思考了一下，扭頭看了看大叔，“唔、嗯，應該是。大叔的……能量，很強大。”

雖然單論能量，大叔比起中原中也和芥川龍之介的異能力還是小巫見大巫，但已經比路上很多的靈體都厲害了。

這是很正常的事。

大叔本來就和一般的靈體不太一樣，能量會比較龐大，這種事即使看不見也能想到。

所以太宰治才故意讓店主去外面看一眼大叔，不隻可以證明自己被靈體纏身，也可以從其他能“看見”的人對靈體的反應，簡單判斷一下他們看見靈體的情況是什麼樣的。

“收獲不算少。”太宰治很滿意的說着，把手伸進口袋裡，轉了轉石頭，“還拿到了好東西，可以慢慢研究。”

不過他看不到靈體的存在，為了以防萬一石頭一不小心就裂開了，還是把石頭遞給葵，“你拿着。”

葵把石頭接過來，放在手心裡看了幾秒。

太宰治随手拉了一下葵的手臂，讓他注意一下路，“怎麼樣？”

葵把石頭放進口袋，“……和我想的一樣。”

他在看見店裡的各種東西時就差不多知道應該怎麼做比較好，拿到石頭之後就更清楚原理了。

“可以複刻嗎？”太宰治又問。

葵點點頭，“嗯。”

太宰治若有所思的看看他，确認道，“不需要在特殊的物品上，就能制作出有同樣效果的道具？”

葵沒有立刻肯定回答，但也沒有說不行，“要試試看才知道。”

太宰治心情特别好的說，“如果可以，我們能來做暴利的生意了。”

葵有點遲疑地問，“……要賣給别人？”

“如果有條件的話。”太宰治說，“别緊張，要賣也要等到我們住進橫濱市區再來賣。”

葵轉頭看看他，“我們隻能住在橫濱裡面？”

“你想住在其他地方？”太宰治笑着說，“當然可以，但還是要大家讨論過了再決定。”

不過最好是在絕對不會被發現有異能力的地方，在太宰治看來，那種方圓百裡都沒人的山間最适合。

但那樣人又太少了，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覺得無聊。

葵又看了看他，點點頭道，“也要很久之後。”

“很難說呢。”太宰治說，“或許機會到來的時候，會比你想的還要快。”

葵看看他，“太宰說得對。”

太宰治不知怎麼有點被逗笑，“我說得對？”

葵又點點頭，“嗯。”

“是你的直覺嗎？”太宰治說。

葵再次點點頭，“嗯。”

太宰治瞥了他一眼，“直覺準确，該不會和你的靈能力有關吧？”

“不知道。”葵說，“中也的直覺也很好，可是沒有靈能力。”

“他和你的情況其實有點類似。”太宰治随口道，“既然他基本可以說就是異能力本身，那他就像是某種附身在物體上讓人看見的靈體。異能力的靈體和靈力，雖然是不同的體系，但還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吧。”

葵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好像是。”

太宰治的目光轉向橋梁前方一組結伴而行的大人，又很快挪開視線，“先回家。”

葵還是點點頭。

太宰治咂咂嘴道，“每次都很想說，你的話也太少了點，比芥川還少啊。”

如果能用點頭搖頭來回答就不會說話，惜字如金又面無表情的。

不過其他人也能很輕易知道葵的心情，太宰治就更不用說了，在他看來葵就是透透明明的，什麼心情都放在面癱的臉上。

雖然如此，因為話太少了，偶爾逗起來還是會覺得有點沒成就感。

逗人就是要看他們的表情變化才好玩。

“為什麼？”葵問。

太宰治笑眯眯的，“看見人們露出我已經預料到的反應，心情就很好呢。”

葵明顯沒相信。

太宰治默默道，“我的靈魂又出賣我了？”

葵回答，“嗯。太宰沒有說實話。”

太宰治深深吸了口氣，控訴道，“作弊！狡猾！”

“我也不是很确定。”葵很認真的說，“隻是這麼感覺而已。”

但看太宰治的反應，想必沒有判斷錯誤。

他确實沒有判斷錯誤。

太宰治比起看見在他預料之中的事情，更喜歡不按牌理出牌、超乎他意料之中的事。

看見人們因為他的話語而露出一點都不讓人意外的态度，對他來說其實……雖然會有捉弄成功的好心情，但也會因為完全照着他預料的軌迹發展，反而覺得有點無聊。

很矛盾，可是他依然很喜歡捉弄人。

要說為什麼的話，大概是因為想要看看到底會不會有出乎意料的發展，所以才樂此不疲的一直這麼做。

他來到橫濱之前想過，如果剛來的那天沒死成，被誰救起來了，就視情況而定的再嘗試自殺一次。

如果第二次還是沒有自殺成功，他就去随便找個極道組織加入。

他想知道在最貼近黑暗、最接近死亡的地方，會不會有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發生、能不能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存活在世界上的意義。

非常幸運的是。

在他第一次自殺之後，就發生了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太有趣了。

葵這孩子真的很有趣。

比起極道勢力裡那些打打殺殺的槍戰、異能力戰鬥、各種血腥的生死之間的場面，反而是葵才更加貼近真正的死亡。

安安靜靜的，理所當然的注視着人們無法輕易得知的死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