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今天也有點煩。

新班級，新學期，開學第一天，總有無數的事情需要她處理。而自己或多或少還沉浸在假期的輕松和愉快中，沒辦法全身心投入工作。這一天上午，她上課，布置作業，開班主任會，開年級幹事會，填寫需要班主任完成的各種表格……工作就是這樣瑣碎又冗長。

上班第一天本身火氣就不小，雖然有平兒留在桌子上的養生菊花茶，也沒辦法完全平息她工作的怒火。

中午正好就有人撞到她的槍口上。

王熙鳳去教室清點了人數，整頓好紀律，坐在辦公室裡繼續做着幹不完的活。學生們都安靜下來午休，難得比較清淨。

除了值班的班主任，辦公室一般中午很少有人在。王熙鳳也很樂得中午有個不被打擾的時間，可以不用顧忌别人的眼光稍微放松一下。

但是今天中午，辦公室裡除了王熙鳳自己，還有物理組的賈赦，和來找賈赦的政治組老師賈雨村。因為評定職稱填表的事，賈赦找來比自己年輕幾歲的賈雨村幫忙。

如果說賈赦是個挺着大肚子的普通中年男子，賈雨村則是走的文藝老叔風。賈雨村十分愛惜自己那一把長長的花白胡須，之前某屆的學生曾說，他曾經看到賈雨村在辦公室偷偷用梳子梳胡子，還精心地打了某貴牌的護發精油。

兩位中登隻在一開始稍微跟王熙鳳打了個招呼，之後便仿佛王熙鳳不存在一般，旁若無人地一邊填表一邊聊天。隻是聊天也就算了，王熙鳳也懶得計較，這倆老頭嘴跟漏勺似的，自己就當是聽聽八卦了。但是聊着聊着，賈赦便從褲兜裡掏出一盒皺巴巴但不便宜的煙，跟賈雨村一起抽了起來。

這個賈赦，兩隻手打字還打不利索呢，還非要抽一隻手出來抽煙。

是可忍孰不可忍，王熙鳳喝了三口菊花茶，還是壓不下這個火。

她“啪”地一聲将筆記本電腦合上，擡起頭，用常年擔任班主任磨練出的銳利目光緊盯着賈赦那邊：“賈老師，辦公室裡怎麼還抽起煙來了？”

兩個男人先是被筆記本電腦的動靜驚動，雙雙轉過頭來看她，又被王熙鳳不太美好的臉色吓了一小跳。賈赦下意識地想将煙給收起來，又覺得自己下意識的動作有些丢面子，拿煙的手頓在半空。自己難道怕了這個小丫頭還不成？

賈雨村人比較油滑：“熙鳳啊，我們就抽一根，味道很快就散了。”

王熙鳳抱着手走到兩人面前，故意看了一眼賈赦的電腦，跟他們套近乎。“赦哥，在填評高級教師的資料啊？”

她皮笑肉不笑，哪壺不開提哪壺：“聽說，去年你也申請了，隻是學校名額實在有限，沒有評上呀。”

不等兩人反應過來，她又變了個臉色，接着說：“您别介意我說話直，我這也是為了您好呀。學校可是明文規定過，不能在教學範圍内抽煙。現在辦公室隻有我，這倒也沒什麼，畢竟，我王熙鳳也不是那種背後舉報的人。”

“但是，煙是抽過就抽過了，這味道，可是不容易散呐。要是被其他評高級的老師知道了……”她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他們又讓上頭領導知道了……”

賈赦竟覺得王熙鳳說得很有道理。這種關鍵時刻，是不能給其他競争對手可乘之機。雖說抽根煙是件小事，但誰知道領導心裡是怎麼想的？還是不要給别人抓小辮子的機會。

王熙鳳又走到辦公室門口，“啪”地一聲将大門打開，歎了口氣：“我最近上班經常說話，嗓子也不是很舒服。雨村哥說得對，咱們還是，散散味。”

說完，又禮貌地對兩人笑笑，看着他們不說話了。

賈雨村和賈赦面面相觑，賈赦隻好自己給自己台階下。“這個，熙鳳說得也有道理啊。不抽了，不抽了。”說着這就把煙往地上一扔，踩滅了。

王熙鳳這才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背對他們時，還是忍不住大大翻了個白眼。什麼素質啊？

事情是解決了，但是王熙鳳心裡依然不那麼舒坦。

要是還在自己的學生時代，這種事可不會這麼輕易地善罷甘休。她從小同男生打架打到大，在學校可是能文能武黑白通吃的大姐頭。當年要是有誰敢在她王熙鳳面前抽煙，就等着自己的嘴變成煙灰缸吧。

現在自己已經變成可憐可悲的成年人了。隻能在腦子裡精神勝利，腦補把煙頭在他們光可鑒人的頭頂上按熄的畫面。哎！

*

下午又是忙忙碌碌一下午。備課、做班會課的準備工作、聽課、寫教案——都21世紀了，也隻有學校才能做出一邊讓你AI賦能，一邊讓你手寫教案的事。更倒黴的是，不知是上頭哪個領導的決策，這學期開始，下午第二節課後，加了每天的第二個大課間。

王熙鳳又趕快去教室将學生們牧到操場。

……

這股上班的火氣一直持續到了今天下午的最後一節課——班會課。

本周的班會主題是班委競選。但是高中生已經沒有初中生那麼好糊弄了，比如他們已經完全認識到，班幹部實際上是免費勞動力的代名詞。王熙鳳方才在講台上努力動員了一番，希望同學們要主動參與進班級建設，積極參選班幹部。如此炎熱的天氣，哪怕教室裡開着空調，她都感覺自己車轱辘話說得口幹舌燥。

下面的學生依然穩坐釣魚台，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沒人願意舉手。連王熙鳳這種久經講台的成熟教師，都感到自己臉上和藹的笑容已經快挂不住了，心中閃過一瞬間懷疑：他們是不是把我當馬戲團小醜在看。

但王熙鳳對自己的教育水平還是挺有自信，絕不内耗自己，把問題抛給别人。

她望向原本預定的班長候選人們。

史湘雲正低頭撐着臉，眼神望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薛寶钗望着王熙鳳，臉色十分坦然，感覺絕對不會主動參選。

賈探春沒什麼表情，似乎不太清楚老師為什麼看了自己兩眼。

……

不過自己也不是沒意料到這樣的情況。王熙鳳說：“也許剛剛開學，同學們彼此之間還不是特别熟悉吧，現在還沒有願意主動參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