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叩謝陛下隆恩。”
深宮的黑暗逐漸吞噬了母親的身影,粘稠的黑水毫不留情沒過了他的胸口,被幽禁在空無一人的啟辰宮,饑餓和死亡如影随形的到來。
就在他放棄一切的那一天,她來到了他的身旁。
“問題不大,喝點油茶面就好了。”
嘴唇重新觸碰到了溫度,一個陌生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是高米兒。
夢中的場景迅速轉換,練馬場上那個被擄走的小小身影與印象中重合。
機關算盡,到頭來,他依舊護不住所有人。
簡老三說的對,出宮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看來是他太天真了。
又陷入了虛空中,下墜得失重感轉換為了身下柔軟被褥的觸感。
沈時安睜開幹澀的眼睛,目之所及是鵝黃的床帳,上面挂着香囊。
眼前是青果和簡老三的臉,都有些憔悴。
“又醒一個。”
青果驚喜的聲音響起。
沈時安偏過頭,躺在旁邊貴妃榻的是閉着眼睛,睡得并不安穩的高米兒。
高米兒微微皺着眉頭,腦袋上放了冷帕子降溫,臉被燒的微紅,嘴唇幹裂。
“真是倒黴死了,去上個學還攤上這樣的事情。”青果碎碎叨叨,熟練得将高米兒和沈時安額頭上的濕帕子取下,換了個新的。“豎着進橫着出。深夜讓人跪在廟前,可不就是沖撞了神明?兩個都昏過去了。”
“宮中都在傳,太孫殿下是個廢物,跪了一夜祖廟就病得不起呢。”簡老三手裡還拿着搗藥杵,臉上滿是興奮的笑意。
“這樣就能争取到時間韬光養晦了,幹得漂亮!”他興奮的說完,就被高米兒狠狠敲了腦袋。
“她——”
“已經醒過一次了。傷的比你輕,都是些皮外傷。你比他傷的更重一些。”
胸前傳來不可忽視的鈍痛,沈時安小心翼翼得重新躺平,心中閃過一絲慶幸,所幸受傷的人不是她。
“這回可是把小王爺給得罪透了,沈懷瑾是當今聖上最小的兒子,很得寵愛。眼下可怕是要難辦了。”青果将茶水遞給沈時安讓他潤喉,愁眉苦臉的說。
“如果卑躬屈膝就能不得罪人的話,事情就簡單了。他就是奔着我們來的,根本躲不掉。”簡老三嘴巴不停,眼冒精光“想要徹底反擊,也是有辦法的,不若我們——”
“你夠了,人還躺床上呢,什麼事都之後在說,先把病給我養好了。”
青果氣得用湯匙猛敲簡老三的腦袋。
簡老三“哎呦”一聲抱住了腦袋,後面的話都塞回了肚子裡。
持續不斷地低燒很傷元氣,恰好那日是高米兒的小日子,這一病就是來勢洶洶。
一連兩天高米兒都昏昏沉沉,膝蓋腫得有原先的兩倍大。
簡老三特地配了外敷的藥材,确保她早日退腫。
經過那一夜之後,沈時安和高米兒至少半個月内不方便行走。
青果關心過度,居然在沖動下花重金買了兩個木質的裝有輪子的椅子,此物出自魯班坊,精巧異常。
若是雙腿殘疾者,乘坐此椅就能夠行動自如。
可沈時安和高米兒并沒有傷到如此嚴重的程度,這輪椅坐了幾天之後,就淪為了高米兒的大玩具。
高米兒很快就駕駛得爐火純青,駕駛輪椅在室内橫沖直撞。
“看,我學會原地轉彎了!”
左手不動,右手猛猛搖動搖杆,輪椅就水靈靈得原地轉了一圈。
“怎麼樣,是不是很厲害。”她興高采烈地從椅子上跳下來,同沈時安說。
“很厲害。”
“這回跑得不比馬慢了。”沈時安手中拿着書卷,笑得很燦爛。
“話說,去買匹馬吧。我想學騎馬?”
“我以為你以後會害怕起碼呢。”回想起那天的驚魂一幕,沈時安對高米兒的提議有點意外。
“不能因噎廢食,再說如果我要是會騎馬的話,我就能把馬搶過來,把他踹下去。”高米兒雙手環胸,臉上滿是對沈懷瑾的不屑。
對于沈時安的病症,禦書房那邊傳來了消息,言辭文雅,但歸根到底就一個意思。
讓沈時安好好養病,等到好全了再來。
唯恐沈時安過了病氣給那些金尊玉貴的皇子皇孫。
沈時安自此之後幹脆操起了病弱人設,在來人面前咳咳咳,咳得人人不願近他的身。
這下至少半個月不用去禦書房了。
太孫殿下愛是個沒福氣的病秧子,還得罪了聖上最寵愛的小兒子。這件事在京城中沸沸揚揚的傳開了。
自從當年廢太子一案後,遲遲沒有再立太子。
空懸的太子之位,引得京城衆說紛纭,沈懷瑾就是其中的熱門人選。
沈懷瑾不僅是皇帝的老來子,甚至行過冠禮之後,還能夠特賜在宮中居住,這樣獨一份的恩寵,似乎在暗示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