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舒的吃飯速度是從小到大寄宿鍛煉出來的，周可盈繪聲繪色把昨晚那場鬧劇的經過概括完，他就放下了叉子。

這狗血的婚外情大戲，可以說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根據她之前明裡暗裡的提示，他以為她的故事會和他的經曆類似，準備了一肚子寬慰的話，可是屏幕裡幸災樂禍的周可盈，好像隻是為了分享一個見聞，其餘的一概不需要。

不需要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你沒去和人打架就好。之前我還有點擔心這個。”

他也沒騙她，二人一起參加的那場party上，陳微然酒過三巡，興緻勃勃地拉着梁老師回憶去年他們一起打架的事，末了陳微然突然看向周可盈，悠悠來了句：“可惜小周總今年才來，不然我們簡直如虎添翼。”

而後如數家珍般講述了她們小時候，把高兩級的男生打得挂彩，跑到院裡索賠醫藥費的事。

梁老師這戀愛腦竟然在旁邊誇贊，說你們從小就不好惹，長大肯定能做大事。

安舒則是深深他捏了把汗，問她倆有沒有受傷。

周可盈的回答大概會讓他記一輩子：“一開始是破了點皮，我踢了他的□□以後，他就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周可盈也想起那天的話，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現在她自诩用正當理由解決問題，一臉正色反駁道：“我是那樣的人嗎？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啊，我剛才和你說了，我們錄了像的。”

安舒點點頭，順着她的思路問：“發給你媽媽了嗎？”

“等下我表哥起來，就來接我去醫院，我們打算當面在聊。所以本來計劃下午去，昨晚臨時決定早點。”周可盈搓着發梢，從鏡頭裡看有些長了，決定找個時間去修剪，“不過我猜，我舅舅可能氣急敗壞地捅過去了。雖然我媽年齡比他小，但是他這種廢物點心，很多大事都是我媽幫他把關。”

安舒若有所思的樣子，并不是在分析她家那點親戚關系，而是想到她一會兒離開，不禁有些失落。其次就是捕捉到一個不知她有沒有發現的細節，她的父親好像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根據她之前對父親隻言片語的描述，安舒并不認為他是個挺身而出為了維持正義的角色，不是為了增加和她緩和關系的籌碼，又能因為什麼呢？

但這話暫時輪不到他說，他們還算不上真正的異國戀關系。

周可盈長篇大論過後，見安舒還是端着那副微笑，好像欲言又止，又好像沒什麼想說的。

她以為是話裡話外愛炫耀媽媽獨當一面的優越感又犯了，讓人無話可說，決定還是稍微收斂點好。

小孩掀了大人牌桌的興奮感褪去，她坐直身體，打算跳過話題搬出龍佳昱的問題，安舒卻搶先開了口。

“如果我回去報那個GRE沖刺班，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啊？”周可盈沒什麼好臉色，前不久剛把所有轉學的事情辦妥，聽到這種升學考試，第一反應是排斥的。

安舒進一步忽悠：“我們同屆，畢業時間應該也一樣，同時申請研究生。”

“我還沒想好要不要申請。”

“那......有時間考慮一下？”

她其實不是沒考慮過，隻是這個計劃早就被她pass掉了，且不說這兩年頭發變少了，火急火燎回國，不就是認為媽媽公司需要她？如果再申個研究生對她來說，好像隻是多在學校賴兩年上幾門課，再無其他作用。

問題又繞到以後，她是有點奇怪的，龍佳昱和那麼多男生約會，都滾到床上去了，對于未來這個話題，最多延伸到明天吃什麼，去哪裡喝酒。

她和安舒的路線好像一開始就不對勁，大篇幅都在過去，偶爾展望一下未來，就是沒有當下的歡愉。

可以說是和龍佳昱恰恰相反，她們到底是怎麼成為朋友的，她覺得好笑，竟然對着鏡頭微笑起來。

安舒瞬間心虛，難道是剛才的問題，節奏太快了？他不知所措，又有點明知故問，“怎麼了？想到什麼了？”

“沒什麼。”有些想法，在她看來不是吃飯打遊戲那樣的小事，總要這段時間過後，認真想想再做決定。

有的時候認為或許早晚要分開，現在就沒必要大費周章，可見到這張臉的時候，總覺得既然早晚要分開，能抓住的不是隻有現在了嗎？

她以前沒這麼糾結的，最近是怎麼了。

安舒裝模作樣把話題拉回剛才那正經問題，“你如果不喜歡數學了，其實我們挺容易轉其他專業的。”

“你打算換個專業嗎？”

“不知道。”安舒把手機架在吧台，聳了聳肩，自嘲道，“有的時候越學越覺得我挺笨的。”

“這不是正常的麼，探索科學越深入，越能感受到人類的渺小。别的專業也是一樣的。你有這個覺悟，說明你有興趣探索更多吧？那堅持一下不是挺好。”

“那你呢？你沒有興趣了嗎？”

“不能說沒興趣，可能我有興趣的事情有很多。”

她還沒展開講，屏幕忽然從安舒期待的笑臉，變成了一張周維的照片。

他的電話切斷了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