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佳昱正盯着冰箱門的眼神一亮，立刻察覺到這是話裡有話，快步走回客廳，把椰子水遞到她手上，坐在長沙發上的一角，那是離黃雅心最近的位置。

“怎麼回事？”她說出連日來毫無根據，但時不常冒出來的負面猜測，“韓北霆對你不好嗎？他欺負你了嗎？”

黃雅心心下一慌，剛才還笑盈盈膩在沙發上的人，拿了兩瓶飲料回來，就作出一副要去打架的氣勢，她趕忙回答：“沒有沒有。”

認識時間不長，但龍佳昱在酒桌上張牙舞爪的架勢給她留下深刻印象，她忽然猶豫起該不該說接下來的話，畢竟龍佳昱真的有可能去幹仗。

龍佳昱這下納悶了，一臉将信将疑擰開瓶蓋，而後繼續打量黃雅心。

她敢肯定，黃雅心說這話壓根兒沒過腦，像是在重複一種肌肉記憶，别人問時就該這樣說。就像一年級的英語課上，一個同學問“how are you?”，另一個人無論如何一定要回答“I’m fine, thank you. And you?”

喝了兩口冰飲料，龍佳昱繼續追問，“到底怎麼回事？”

雖然已經過了一周之前最想傾訴的那個時刻，黃雅心并沒打算對龍佳昱有所隐瞞，“我覺得他有些變化，變得和在一起之前不大一樣。”

“怎麼不一樣？”

黃雅心歎口氣，從最糾結的部分說起，“我覺得他好像沒什麼耐心，而且......”

龍佳昱也對這擠牙膏一般問一句答一句失去耐心，她一直自诩深谙異性心理，下了判斷：“哦，像你說的，到手了就有恃無恐，不再鞍前馬後的陪你了？那你對他差一點，他準保就貼回來了，男生都這麼欠。”

她一邊說着，一邊賊眉鼠眼地瞥瞥那扇關好的房門，它的主人這會兒可能已經開出校區了，這是女生間的談話，可以毫不避諱。

黃雅心一言不發，白色的指尖在椰子水的紙盒上亂劃，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龍佳昱隻當她是贊同的，口若懸河般為自己的觀點提供更多佐證：“我跟你說，昨晚我跟魏深本來拌了兩句嘴，然後我就上樓了。我猜如果魏深沒有盧超群這個所謂的“競争對手”，他保不齊也沒什麼緊迫感，根本不會着急忙慌追上樓和我修複關系，更不用擔心自己一兩句話的疏忽，就有可能轉頭選擇别人。”

龍佳昱的聲音越來越高，甚至邊說邊點頭，像是在贊同自己的觀點，“哦，還有就是，如果魏深有足夠的時間來權衡，也演不出那麼真誠的戲碼。”

長篇大論結束，她才發現黃雅心好像全程沒什麼反應，那杯椰子水被她接到手中還沒被打開過，更别提喝上一口。

當然，可能是因為她也沒給她插上話的機會，于是龍佳昱再次擰開瓶蓋，主動問道：“哎，你當時讓韓北霆追你一年，不是這樣想的嗎？有個詞叫什麼，延遲滿足？”

黃雅心波瀾不驚的臉上終于有了反應，認真搖了搖頭，而後陷入回憶，“當時我沒想那麼多，而且也才和上一任分手沒多久。韓北霆就來說喜歡我很久了，總之說的那些話天花亂墜，我不是很相信，所以才拿追一年來打發他，沒想到真的滿了一年。”

“啊？”龍佳昱瞠目結舌，這語氣态度像是黃雅心在講别人的故事那樣稀松平常。她沒預想過韓北霆那樣形象的人能有多麼缱绻細膩的愛情故事，但至少過去一年該是極限拉扯的一年，沒想到竟然這麼簡單，像是合同期滿，按照條款履行。

她帶着一種等了很久的續集，發現原班人馬丢被換掉的錯愕，繼續直擊主題問道，“所以你真的隻是因為他追你一年，而不是因為你喜歡他？所以才在一起的？”

黃雅心抿抿嘴，她也不那麼确定是不是這樣，該不該承認，但一年時間到了，才在一起好像也是真的，于是糾結之下還是點了頭。

“那你還猶豫什麼？分了吧？”

龍佳昱想也沒想就這樣說了，她直來直去慣了，說出之後也不認為哪處不妥，甚至滿腦子隻有這人怎麼除了搖頭點頭，沒别的功能？

空氣凝固了，黃雅心根本沒想過這個選項，從龍佳昱嘴裡坦然地冒出來，非但如此，她說罷還若無其事地又喝了幾口椰子水。

這瓶紙質包裝裡本來就沒多少，一會兒工夫已經空了，龍佳昱隻當黃雅心在思考，不緊不慢把蓋子擰回去，随手丢到茶幾下面的垃圾桶裡。

黃雅心又是沉默地不說話，龍佳昱隻當她是默認了。

“可是沒有喜歡，也不足以支撐你們像戀人一樣相處吧？”龍佳昱這才意識到曾經判斷失誤，黃雅心這樣的形象，應該有大把機會挑選和體驗自己喜歡的感情，這些道理也該比她明白得多。

黃雅心像是有了要反駁的動力，終于說出句完整的話：“雖然我的确沒什麼怦然的感覺，但我離不開他，我不想讓他從我的生活中消失。”

龍佳昱隐隐有了猜測，“所以他追你一年，你習慣身邊有這個人了？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坑麼。你就變成青蛙了。”

“什麼青蛙？”

“溫水煮的青蛙啊。”

黃雅心苦笑一聲，沒有搭話，而後終于想起來手裡還有盒椰子水，作出擰開的動作，卻因為美甲太長，蓋子太小，角度不對。

龍佳昱上手幫她打開，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美甲，于是二人的話題轉為了在哪裡做美甲，她又跑到那位美甲師的社交媒體上點關注，和黃雅心讨論過兩天一起去，話題被稀裡糊塗糊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