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佳昱的語氣十分輕巧，沉重的話題在她眼中，似乎隻是一個和朋友的共同點。

“其實我都沒怎麼見到過我的爸爸，我隻知道他還活着。在哪裡生活我都不清楚，大概是他的南方老家，我隻在地圖上見過，去都沒去過。”

黃雅心驚訝，這稀松平常的語氣讓她意識到，這件事對龍佳昱的影響微乎其微。

“這會導緻在戀愛關系中極端嗎？”塑料酒杯被她捧在手心，酒精經常促使她深度思考，這次也不例外，“或許是因為這樣，我們會把家庭中的關系模式，複制到戀愛關系中。”

“家庭關系中？”黃雅心木讷地重複着龍佳昱的話，“我也不知道我在家庭關系中的模式是什麼，我又扮演個什麼角色。”

“不知道？”龍佳昱眨眨眼，隻當她是不想透露隐私，沒有問下去。

倒是沒想到，杯中的酒喝完，黃雅心積極開了口，“不過的确，我爸爸也不會像任何人道歉，這點倒是和韓北霆一樣。我也從沒懷疑過有什麼不對勁。”

龍佳昱聞言在心中感歎，這隻是從輔修了心理學的高中同學那裡聽來的理論，沒想到真能嚴絲合縫地适用于眼前的朋友，家庭關系的處理，她不應該插手，但韓北霆這事，似乎不在她的容忍範圍，于是她清清嗓子，又開了口，“退一步說，爸爸是給你錢的人，拿人手短，忍忍也就罷了。韓北霆他憑什麼呢？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破事，開車的時候質問你，和你吵架？”

黃雅心認真望着她，她立刻看到了希望，這酒沒白喝，這類話她大概聽得進去，“而且Enzo也不是第一天冒出來，對你居心叵測吧。隻要Enzo還在這個學校一天，韓北霆就有可能以各種理由不相信你，這個戀愛怎麼談的下去？為了一個人陪你，而作出這麼大的犧牲，真的劃得來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黃雅心突然面露正色，其實龍佳昱一時間想說的也就這些，也不算被她打斷。

龍佳昱注視着她，卻沒等到什麼回應。

面前這張臉笑起來的時候，眉眼總是彎彎的很好看，現在這樣嚴肅的時候則是另一種風格，适合放進古裝劇裡，演那種少言寡語，卻總在沉默中醞釀出情緒起伏的角色。

龍佳昱不怎麼看古裝劇，雖然那些華麗的服化道都落在她的審美上，也總能被這些吸引着看上一兩集，最後卻總因為難以共情古人含蓄又瞻前顧後而默默關掉。

可黃雅心不是什麼遙遠的虛拟角色，而是她眼前活生生的，一個或許有很多共同點的朋友。

她因此也十分積極地揣測到了她的情緒。陳微然那句“怒其不争”或許有失偏頗，眼前的人将雙手攥緊，明明就有維護自己的能力，卻又被什麼卡住了而已。

隻是黃雅心最終沒将這一切用語言表達出來，她或許更習慣這種方式。

“佳昱，我該回去了，再喝下去，我會開不了車了。”

這對龍佳昱來說有點突然，微微張口想說句開不了車可以住下，反正今晚魏深不在，這棟房子是女生們的二人世界。又想到如果換做自己，并不會因為想多喝幾杯，就在一切生活用品都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留宿别人家。

黃雅心不知道她想說的話這麼簡單，認真地告訴她：“我知道的佳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會認真想想，我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這倒是龍佳昱更想聽到的答案，尤其是黃雅心眼神真摯，完全沒有想要糊弄她，也沒想要糊弄自己。

“好，路上小心，到了告訴我一下。”

龍佳昱起身，把黃雅心送到門口，看着她上車，再目送她離開。

再轉身回到空曠的客廳，不自覺望了眼黃雅心離開前的位置。這位朋友下午坐在這個位置上時，喝點椰子水都猶猶豫豫，這會兒的酒倒是積極。

看來以後該多安排點這種活動，酒總該發揮些積極的作用，而不是正在韓北霆或盧超群裝腔作勢的場合有用。

距離睡覺的時間還早，魏深發來信息問候她，說自己晚飯吃得不少，上班之後擔心沒有以前那樣固定的時間去健身，已經開始身材焦慮了。

這三言兩語把龍佳昱從複雜的心情中拽了出來，和他打趣，說他焦慮一些根本不知道會不會發生的事，根本沒必要。

這實在不像什麼安慰的話，并且她恍恍惚惚意識到，好像随着他的離開，她也沒有太多想念的情緒，而是漫不經心打開了電視。

和前幾天那樣找些電視劇不同，她鬼使神差選擇了樂辰言那集綜藝。

上周看了一遍，今晚忽然有興緻再刷一次，其實上次看完，她就總是回想起一些細節，尤其是樂辰言翻唱《堂吉诃德》的唱段。

隻是這二刷耽擱了這麼多天，因為她每次坐在這裡想看的時候，總因為魏深在旁邊，而莫名選擇放棄。她不知道自己在避諱什麼，但卻重複着這樣做。

用手機投了屏，交響樂前奏響起的時候，卻被一條微信打斷。

周可盈發來一條視頻，縮略圖黑洞洞一片，她又擔心錯過什麼八卦，連忙點開看。

60多寸的電視屏幕裡，居然是一群人在KTV包間群魔亂舞。

她納悶極了，心想這個時間不應該是國内一大早嗎，周可盈早上八點起床，就去KTV喝酒？而且這群人醉成這樣？這正常嗎？

還沒來得及問，隻見周可盈又發來一句：“你看看最後幾秒那個人，是不是那個叫韓什麼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