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龍佳昱根本沒準備好，或者說沒想到有朝一日需要準備今天這個場面。但眼前的兩個人四目相對，它已經切實地發生了。

高中那幾年暑假回國，約會都是偷偷進行的，為了不被龍佑華發現，小區附近方圓幾公裡的商圈都要避開，家裡更是萬萬來不得，甯可在三裡屯的酒店過夜，也不能讓男生知道她家住哪。

理由隻有一個，龍佑華會大罵這個行為不三不四，她起初還認真争辯，後來發現和不講道理的人講道理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消耗情緒。龍佑華看起來和那些影視劇裡世俗意義上成功的女性沒太大差别，英年早離，離婚後發家緻富，看起來像那些角色标榜的一樣，以自己的生活為重心，有一搭沒一搭找再婚對象，或者說合作夥伴。

隻有龍佳昱自己清楚她私下有多割裂，甚至說得上傳統，一方面想讓她出去讀書開拓視野，一方面又和她說大學之前不能談戀愛，大學裡談戀愛也不要同居。

這番言論在她心中印象深刻，以至于這兩年也無數次思考過這類問題，例如為什麼周可盈的媽媽和龍佑華創業經曆有很多共同點，人家周總卻總不活在某種觀念的桎梏下？

答案隻得出一個，周總年輕的時候去了洛杉矶讀研，洛杉矶是什麼地方，酒色财氣樣樣俱全，早戀這點不是問題的問題簡直不值一提。

而龍佑華高中畢業後上的那所學校她搞不清是什麼學制，甚至龍佑華也沒讀完，且那學校現在已經不在了。

學曆能決定的東西很有限，但眼界可以決定的東西有很多。

為什麼古代女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視野寬闊了上天入地，誰還圍着婚姻家庭打轉？

不過高中時可沒想到這麼遠，曉之以理共情母親她通通不擅長，隻能簡單粗暴。

當時她剛好從陳微然那兒聽到一個理論，現學現賣：“如果這男的那方面不行，結婚以後才發現，不是還得再離嗎？浪費時間！浪費感情！浪費錢！”

龍佑華愣了，一時間竟然無力反駁，因為彼此心知肚明，龍佑華和她父親離婚，這算是一個原因。

“那也要等結婚之前再說，而不是讀書的時候。”半晌過後，龍佑華給自己找到了台階，卻帶了一絲落寞的表情離開。

龍佳昱心裡也不是滋味，從此之後盡量避開這個話題，一切可能引發争執的活動也一律悄悄進行。

于是算起來，樂辰言是這幾年來龍佑華撞見的第一個“魚”。

不過尴尬的對視過後，龍佳昱忽然又沒那麼悲觀，首先龍佑華不像幾年前一樣，說些難聽的話讓所有人都難堪，其次樂辰言的注意力已經從地下的破箱子上移開了。

“媽，這是我朋友，送我回來的，幫我拿點東西上來。”

說罷她配合自己現編的台詞，把樂辰言手中的紙袋子一把搶過來交給龍佑華，那是吃完在超市買的菠蘿蜜。

已經剝好的，放在小托盤裡，保鮮膜罩住，根本沒多沉。

龍佑華很是迷茫，但還是接過了手中的袋子，望向樂辰言的時候，樂辰言向她問了好。

“你好啊。”龍佑華也打了招呼，還想客氣兩句，龍佳昱插了話。

“我送他下樓出小區啊。”

龍佑華也摸不清二人關系，兩人站得根本不近，說話間還有些不自然，于是附和道，“好啊，慢走。”

電梯門關上的時候她甚至在慶幸，以往躲還來不及，今天龍佑華着實救了一回場。

也就是下一秒，樂辰言卻對着電梯裡的鏡子露出嚴肅，“為什麼要送我下來？”

她讀出了好幾層意思，卻裝傻隻回答最簡單的一個：“我怕你不知道怎麼出小區。”

這成功瞞過了他，樂辰言笑笑，“我送你回來，你又要送我回去，這合理嗎？”

“怎麼不合理？不是還可以多聊幾句？”龍佳昱和他站近幾分，話也是信手拈來。

樂辰言果然不在把話題局限在音樂上，而是借着夜風講述了未來半年甚至兩年的規劃。

龍佳昱見縫插針地表達了自己學美術專業，對舞台藝術很感興趣，點到為止，建立交集即可，說多了容易讓他誤會她需要資源。

“你呢？下一步什麼打算？”樂辰言到底是大學開始接戲的人，到現在演藝生涯好幾年，和她這種在國外半學半玩的心态天差地别。

“哎呀，你問到我了。”她裝傻，隻說起還想多接觸多探索。

二人漫無目的地散步半小時後，龍佳昱獨自回了家。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她問龍佑華，“沒去叔叔那？”

她希望叔叔這個話題，可以掩蓋剛才唐突的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