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保安胡叔普通話不怎麼好,像是怕她哪裡有沒聽清,引起誤會不好交差,于是一字一句放緩語速,周可盈卻仍然覺得在聽天書。
“我爸?你能肯定那是我爸?”消息太過突然,她反複确認,
“對啊,周建宇周總,我是見過的。”胡叔邊說還不住點頭。
這名字無疑讓她心底地震,又掀起一陣巨大海嘯。
辦公室前台和地闆都由灰色大理石砌成,她莫名其妙有了踩碎一切的沖動。
他有什麼資格叫他進來?保安有什麼理由聽他的?
可愣了幾秒後又頓悟,這個答案有它的合理之處。
當初這個房子是爸媽一起買的,她是知道的,隻不過周建宇來住的時間并不多,一開始的主要原因是西城那套公寓離單位更近,後來的原因變成離婚,理所應當搬出去一個。
與龍佳昱父母那樣鬧到對簿公堂相差甚遠,離婚協議書草草一頁,像敷衍了事的作業一樣,動産不動産列了幾行,處理方式都一樣:各歸各的。
想到這些,她又順藤摸瓜默默确認另一段記憶,當年辦留學簽證要用到資産證明,幫她申學校的是然姐媽媽的律師朋友,告訴她帶張家裡的房産證,這套房子上,有周建宇的名字。
當年想過問問周文韬,為什麼不給他踢出去,結果一個忙工作一個忙學英語,一來二去又給忘了。
隻能說是家賊難防,她在心裡罵了句。
胡叔見她還沉浸在迷茫中,笑呵呵地繼續說道,“他說那輛車是進來找朋友的,我一看那一車人,和你年齡差不多,那朋友不就是你麼,就放進來了......”
“事情是這樣的,周小姐。”經理很會察言觀色,打斷了胡叔的話,因為見到他提到朋友二字時,周可盈和周維的表情都瞬間降了溫。他們之間有什麼恩怨,她不宜猜測或過問,當務之急是把整件事情解釋清楚,排除公司的責任。
“我剛才還查了全部監控,那輛車是開到您家門口停下的,隻不過沒呆多久,就離開了。接下來他們是直接出了小區的,進出走的都是從您家28-2到東門的最短距離,沒有其他停留或者可疑行為,您可以放心的。如果您想看這一段,可以跟我到監控室這邊來。以往的規定是警察來了才可以調取,但這次事情特殊,既然您有需求,我們充分理解,盡可能滿足您的需求。”
說罷還微微鞠躬,伸出右手作出引路的手勢。
像是近乎标準的答案,經理見周可盈站在那一動不動,眼神也比剛才平靜不少,略微放了心。她媽不是什麼善茬,雖然平時挺和藹,年初卻因為有人亂停車堵了她家門口的路,差點把前台掀翻,這小姑娘剛才氣勢洶洶帶人過來,以為也是一場硬仗。
殊不知在周可盈眼裡,矛盾早就轉移了,她沒理由對大半夜為了處理他們學校這點破事,去為難眼前這個大不了她幾歲的無辜經曆。
要為難也該去質問她爸。
周維聽完經理的陳述,心下了然,給這場鬧劇做了收尾:“我們知道了,您忙吧,可能是場誤會,我們在和家人溝通一下。”
周可盈也顧不上還有旁人在場,扭頭就白了他一眼,眼裡寫滿了對“家人”這個詞的不滿。
經理隻當她開玩笑,立刻笑開了花,提議用代步車送他們回到28-2,被二人拒絕後,将他們送到大堂門口,目送他們遠去。
“胡叔,再問一次,确定是她爸對吧?”剛才還沒反複确認,這對表兄妹就出現了,經理沒急着下班,又向保安确認。
“那當然了。”胡叔還是剛才那副笃定的态度,“周總過年的時候來過,說是五環裡不讓放炮,要在這邊放。一輛面包車把炮送到門口,我幫他們搬了半天,周總還給了我盒煙。這才多久,我們這個小區入住率也不高,常住的就那幾家,口音我不可能記錯。”
這話倒是不假,經理是知道的,這小區不少住戶不是市裡或外地,就是常年在國外,胡叔幹了好多年,和常住的住戶混熟不是件難事。
周可盈走出大堂,下一個動作就是掏出手機找到周建宇的微信,因為上個月聯系過,沒那麼難找。
是的,過去一個月因為學習深居簡出,聯絡過的人兩隻手完全數得過來。
“等等。”一場吵架被周維叫停,“這裡面可能有誤會,你别罵姑父,先問問怎麼回事。”
她和他一道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又一個白眼翻出來,語氣也沒好到哪去:“你為什麼替他說話?你不對勁。”
周維面不改色心不跳,“知道你可能不愛聽,所以沒告訴你。我媽的手續辦得順利,他從中幫了忙的,這事姑姑也知道。還有那天在金融街他也幫了忙,你在場的。”
“我媽也知道?”周可盈愣在原地,隻覺得天旋地轉,這一大家子撇下她,表演什麼父慈子孝?
周維點了頭,她卻不想在繼續聽,反正已經走出家門這麼遠,也可以毫不避諱說些外人在場不方便的話。
“他是這種好人?别你大爺瞎扯了,誰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