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看得一清二楚——是條深綠色的藤蔓。
那藤蔓從斜裡襲來,徑直纏住她的胳膊,拽開了她。
兩人被迫分開,她順着藤蔓望過去,看見個青年站在門口,雙目含笑地望着他倆。
這人她也眼熟,正是之前在靈幽山上碰着的醫谷師兄,也是她哥的朋友——遲珣。
她忍着心頭怒火問:“你做什麼?”
“遲師兄!”男修搶先開口,“好在師兄來得及時,不然我真要被她打死,這也忒沒理了!”
那女修躊躇再三,終是嗫嚅着小聲開口:“不是師兄先招惹人的嗎?”
“我——”
“好了。”遲珣笑容朗快,“我方才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無需多作解釋。”
男修面色略有緩和,語氣無奈:“遲師兄聽見就好,我那隻是開玩笑,也沒想到楚師妹這般小性兒啊。”
遲珣颔首。
楚念聲冷下神情,正欲發作,卻聽見他說:“好在你模樣不佳,就算這一拳打在你臉上,也不愁影響容貌。”
男修剛緩和的神情再度僵凝,不可置信:“遲師兄?”
遲珣又笑說:“但也無妨,左右你修為亦不夠精進,倘若真得了副好皮囊,恐還要被人笑一句‘繡花枕頭’。”
男修惱羞成怒:“師兄!你說什麼呢?”
遲珣面色不變:“開玩笑罷了,師弟何須在意——還是說師弟這般小性兒,連三兩句玩笑話都聽不得了?”
男修的臉一下漲紅,連脖頸都跟被燒着一般。
他咬緊牙,最終還是洩了勁兒,轉身想走。
可一條藤蔓攔住他。
遲珣說:“倘若師弟覺得這些并非玩笑話,走前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先來,好麼?丘師弟,方才我說的話太重也太難聽,實屬不該,還請師弟原諒。”
那男修明了,臉一陣發青。
好半晌,他才看向楚念聲,擠出聲音:“對不住,楚師妹,方才我不該說那些。”
方才打他一拳,楚念聲的氣就解了一半,如今聽得這聲對不住,又解去一半。
平心而論,她就喜歡他這種心不甘情不願的道歉,簡直爽快得身心舒暢。
她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引得那男修攥拳切齒,她卻越發爽利。
不服氣卻還要給她低頭道歉,遠比真心實意的歉疚讓她高興。
等他着急忙慌地走了,她的眉梢還在止不住往上揚,連帶着看那女修和遲珣都順眼不少。
于是她看了眼那女修,主動開口:“盤查什麼時候開始?”
陡然與她對上視線,女修怔了瞬,随即猛地低下腦袋,僅露出一點羞紅的耳尖。
“還要等大長老的信。”她說,“我可以去問。”
莫名地,楚念聲想到幼時家裡養的含羞草。
也像這樣,一碰就要合葉子。
她從不和這類人打交道,總覺得麻煩,卻也不讨厭,便道:“那行吧,我再等等。”
那女修一走,她又看向遲珣,問:“遲師兄來做什麼?”
遲珣化出一枚銀針:“聽聞你們被地妖的藤網刮傷,特來解毒療傷。那藤網含毒,毒效不重,卻極容易滲入丹田,有損修為。”
楚念聲疑道:“誰說的?”
他們仨掉入藤網時,周圍也沒其他人,這“聽聞”二字又是從何說起。
遲珣:“裴師弟。”
這狐狸精!
自己受傷便說自己,提她做什麼?
想到右臂傷口處的劍印,楚念聲心生猶豫。
按他這說法,餘下的藤毒是得盡快解開,可萬一被他看見劍印怎麼辦。
她謹慎問道:“這藤毒要怎麼解?”
“施針。”
“那要紮哪兒?”
“分枝上下穴。”遲珣稍頓,說了個模糊部位,“便是在肩胛骨與肱骨連接處附近。”
楚念聲想了想。
那肯定看不着胳膊上的傷了。
她放下心,坐在了椅子上,背朝着他,說:“那你紮吧。”
末字落下,有沉穩的腳步聲從外傳來。
她沒心思往回看,嘴上還在說:“那蛇妖調查得怎麼樣了啊?遲師兄,你沒忘記上回答應我的事吧。”
她可還記得清楚——她引他去蛇群出沒的洞穴,他說是可以算作入宗試煉的“加分項”。
遲珣掃一眼側後方,看見楚霁雲默不作聲地出現在門口。
他輕一颔首,便又移回視線,一手壓在她肩上,另一手持針對準穴位,同時應道:“蛇群來曆尚未調查清楚,楚師妹幫了大忙,自然不會忘記。”
楚念聲心底高興,連聲音都揚了些許:“還行吧,也就順手一指。”
楚霁雲視線稍移,瞧見了她微微動了動的耳尖,還有無意識晃了兩下的腿。
哪怕看不見她的臉,他也足以從這些小動作中瞧出她眼下情緒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