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個日夜過去,他終于再次見到了大将!
大将的頭發長長了,雜亂地散落在身後,似乎是長時間沒有打理,有些毛躁。身上衣裙樣式簡略卻寬松,風吹過時飄揚的衣擺幾乎遮不住因為瘦弱突起的骨頭。籠在袖中的雙手虛握着放于腿上。
因為過度瘦弱,蒼白的臉上皮包骨,唇色也淡得幾乎透明。眼皮半阖着,目光呆呆地停滞于地闆某一個點上。
整個人無知無覺地安靜地坐着,連房中憑空多個人也沒有半點反應。
藥研眼眶慢慢紅了。
他擡起猶如灌鉛的腳緩緩往大将面前走,皮鞋踩在地闆上發出的輕微聲音在空曠的房間中産生了回音。
直到走到大将一步之遙的面前,他才感受到輕淺得幾乎不存在的呼吸聲。
他單膝跪下,沒有防護的膝蓋重重的在地闆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咚”。
光潔的膝蓋瞬間就被粗糙的地面磨出了血色,但是藥研像是失去了痛覺一般,他擡頭仰望大将熟悉而又陌生的臉,聲音哽咽。
“大将,我是藥研,藥研藤四郎。”
低沉的話語帶着回音在廣間内響起,但是大将像是他不存在一般毫無反應。
他着急地膝行到大将目光停留的點上,擡頭看到大将無神的眼底倒映出自己的慌亂的模樣。
他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大将熟悉的沉穩微笑,強行讓自己語氣輕快起來。
“呦大将,好久不見呐。”
.....
一片寂靜中,大将依舊沒有絲毫反應。空洞的眼神倒映着他的模樣,卻又好似什麼也沒有。
藥研定定地看着大将,呆了一會,一陣恐慌襲上心頭。
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是太過虛弱了嗎?
他突然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瘦骨嶙峋的手。
冰冷,像是抓住了一塊浸透在冷潭下的石頭。
大将的手掌虛虛地握着,手心裡面分明什麼都沒有。
往上的手腕處因為他的動作響起一陣嘩啦的聲音,是鐵鍊被牽動的聲音。
藥研低頭一看,大将的雙手手腕處果真帶着鐐铐。那個該死的鐐铐不知道是用什麼做的,外表看着像是個銀镯子卻極其沉重。鐐铐下的皮膚因長年累月的重負顯出濃重的青紫。
鐐铐外表刻着法陣,時不時散發出淡淡藍色的光彰顯着自己還在運轉。
雙手的鐐铐被用一根鐵鍊鍊接着,這根鐵鍊也不是尋常東西。
同樣青紫的還有手腕内側靈力通過的筋脈,一線青紫色直至從手腕沿着手臂延伸至身體,像是被刀從手臂中間刮開過一樣。
藥研食指按在大将的手腕,将自己的靈力緩慢注入筋脈中。他體内的靈力本就來源于大将,因此如同川流入海一般,大将體内的幾近枯竭的靈力歡欣地接納了他。
兩道靈力結合的瞬間,藥研眼前閃現過一道契約的印記,那是他顯形時和大将立下的契約。
正因為這個契約,他們才能隔着世界線模模糊糊感應着大将還活着。如果大将身死,這個契約碎裂,作為刀劍分靈的他們也會死去。
大将殘存的靈力裹挾着他的靈力在體内流轉着,藥研不斷将自己大的靈力輸送進大将的體内。
半晌,大将的臉色稍微好一些,唇上出現了些微不明顯的血色,隻是依然沒有反應。
靈力遊走一圈之後,藥研沒有檢查出明顯外傷,松了口氣。
沒有傷口,證明近段時間沒有遭受過刑罰虐待,雖然目前看來大将不明原因地失去了反應,但是比他預想中要好。
具體的病情,還需要回本丸仔細檢查。
藥研擡頭看着大将蒼白呆滞的臉,抿了抿唇,忍着心間的哀傷:
“大将,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随即目光一偏,落在大将散亂的長發上,讓自己強行打起精神來。
“現在讓我來照顧您吧。”
四處都找不到梳子,不如說什麼都沒有,這裡完全是一間被包裝體面的囚室罷了。
藥研低聲說了句失禮,站在大将身後,以手指代替梳子。
被黑手套包裹着的纖細手指從頭頂發絲探進去,輕柔地在頭皮上按壓了幾下,随後順着頭發小心翼翼地向下。
一梳到尾。
害怕弄疼大将,遇到糾纏在一起的任性發絲時,便兩隻手一起上陣解開。
大将的頭發長又密,藥研從來沒有給大将梳過頭發。
大将平時雖然對誰都很好,也總是平易近人的樣子,但是不會輕易讓男性近身。
這是對的,本丸裡面男性那麼多。借由大将靈力顯形的刀劍付喪神,天然地親近大将。
而且顯形為人之後,刀劍付喪神們不知道從那裡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人類的劣性,比如獨占欲,比如得寸進尺。
據藥研所知,他的弟弟信濃,從顯形時就想要大将的擁抱,開始時還矜持地得了譽後自滿地找大将要擁抱做為獎勵。到後面有了空閑就耍賴地纏着大将要擁抱。
每當那時,藥研都會面無表情地拉開哭喪着臉的信濃。
面對撒嬌讨要大将寵愛的同伴他心裡總是毫無波動。他也會勸說想要更多近侍機會的其他付喪神。
作為本丸裡少有的需求不高的付喪神,他很清楚同伴們對大将的粘人程度。
他一直以為自己并沒有沾染到多少那些莫名其妙的黑暗欲望。
但此時面對無知無覺的大将,他的心好似沉進深淵。
要怎樣醫治大将?
為什麼大将會變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