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然陌生的黑暗環境中前行,是一件不輕松的事情。無法确定下一秒會不會從黑暗中伸出帶着殺意的刀劍,也無法确定這一秒腳下還踏實的地面是否在下一秒就突然斷開。
好在身邊還環繞有微弱的發光源。鶴丸國永打起十二分精神緩緩前進着。在他身後走過的地方,這些發光塵埃也沒有停留,随着一起前行。
同是不見天日,至少這一次比他當初被作為陪葬品放入墓中的情形要好一些,擁有人身,也有微光,可以不那麼被動。他苦中作樂想着。
他也可以釋放靈力制造出光源,但此時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不能奢侈地浪費靈力。
黑暗不止會掩蓋腌臜,也吞噬着對時間的感知。不知道走了多久,緊繃的精神加速了他心理的損耗。即使是刀劍顯形的付喪神,在長久的一成不變的寂靜黑暗中行走,也久違地感到了些許疲憊。
一個小時?不,也許走了快兩個小時了。他苦惱地看着四周。這麼長的時間,他都可以圍着本丸跑好幾圈了。
真是不妙,他還要帶主人回家呢!耗了這麼久,一期一振他們現在已經到主人身邊了吧。還想要給主人從天而降的驚喜呢,這樣下去要變成白鶴失蹤的驚吓了……
這樣麻木地走下去也不是辦法。
鶴丸國永停下腳步,周身的發光塵埃見他不動親密地貼上來,一個接一個的在他身邊聚成一個璀璨的光圈,似乎在催促他繼續前進。即使是這樣,也沒法照亮眼前的黑暗。
這一片黑暗,當真揮散不去?
鶴丸國永深吸一口氣,将躁動的心壓下去。他将手中本體的刀尖對着眼前黑暗。在光圈的照耀下,發着淡淡寒光的本體沒有被黑暗吞沒,刃身上反射出的鶴丸國永表情淡漠,金色的瞳孔鎮定地注視前方。
他倒要看看這黑暗之下到底掩藏着什麼見不得光的污穢東西!
鶴丸國永将自身一部分靈力注入,手中本體霎時光芒大作。四射的寒光也狀似鋒利,切割着四周的黑暗,使其不得不恐懼地後退三分。
周身光圈裡的塵埃被吓到一般四散開來,在半空中不安地抖動。
“可要以鬼出電入的氣勢帶給我驚吓哦?”
下一刻,白鶴展翅,衣衫無風自動。從其中,一抹淩厲刀光帶着靈力如驚虹掣電,擊破這一方黑暗,向前刺去。
璀璨刀光所過,黑暗被劈開,絞碎,節節退散。身側塵埃也在刀光的氣勢下被沖散。于是在鶴丸眼前,敞開了一條靈力照亮之路。
隻是這條路短且逐漸變窄,靈力刀光消耗完之處就是路的盡頭。路兩側,黑暗猶疑地扭動着,想上前卻又畏懼躊躇。
真有這麼簡單?
鶴丸國永站在盡頭歪頭端詳着,甚至大膽地伸手進去。隻要一步,他就又會重新被黑暗籠罩。
什麼也沒有嘛…這黑暗到底是什麼呢?他金色的眼瞳中滿是迷惑不解。
沒有實體,卻能被靈力攻擊,莫非是某種能量?還是一種怪異的氣體?
就在鶴丸國永靜靜思考的時候,耳朵一動,随即擡頭向斜上方的黑暗裡面看去。
他剛剛聽到“嘩啦”一聲,伴随一絲微弱的風。好像有什麼東西正以慢速掉下來。
沒有用手去接,他将手中本體的刀尖豎起,聚精會神聆聽着。待到某一刻,手中瞬間一挑,再一刺,将那東西穩穩地穿在刀尖上。
鶴丸國永低頭看去,是張紙,還是一張帶有墨印的宣紙。紙張細膩輕薄,微微泛黃,是專門用來寫毛筆字的宣紙。在他還是刀時原來的主人也用過,但顯形之後本丸已經比較現代化了,這樣專用的宣紙不多見。隻有少數幾振文雅的刀那裡才有。
将紙翻面,另一面可以說是慘不忍睹。寫了字的地方被用毛筆狠狠地劃得一塌糊塗,墨迹舞得斑斑點點,到處都是,可見其情緒激動。
有幾處未被塗畫的字,秀氣工整,雖然比不上鶴丸國永見過的名家名作。他在心裡暗歎一聲可惜。
雖然被塗抹了大半,有隻言片語殘存下來。比如,“佛道”,“菩薩”,“無量劫”。
貌似是佛經,但是具體哪一本,鶴丸還不得而知。之前他雖然在神社待過,多多少少沾一點邊,但對于這一塊還是涉足不深,如果是江雪左文字和數珠丸他們在這裡,一眼就能看出。
就在他扼腕歎息之時,“嘩啦”聲再度出現在斜上方,這一次的聲音是密集的,不絕于耳,更多紙張從天而降。他手上這張紙孤零零落下,倒像是某種預告。
鶴丸國永心一橫,邁步踏入黑暗之中。剛剛四散逃開的發光塵埃像是無事發生一般重新圍了過來。他腳踩在落地的紙上,傳來“啪叽”“啪叽”的聲音,頭上也有紙張緩緩飄落,時刻不停地擦過他身上。這片天地,這下紙張的奇觀,竟是綿延不斷,放眼望去看不見一處清淨地方。
還好這紙足夠柔軟,傷不到他。但數量之多,足以讓他看不清眼前的路,需要不停地伸手将遮擋視線的紙張拂去,整個人幾乎被淹沒一般。
如果忽視紙的重量大小和泛黃的顔色,這個場景像下着一場鵝毛雪。他則像是深夜獨自行走在老林中遭遇大雪的落單鶴,入眼蒼茫,惶惶然不知去往何處。
随手撈過紙張,借着微弱的光,他細細看着。每一張上面内容不一樣,但相同的是都是佛經而且被粗魯塗劃過。
這麼多的紙張,要耗費多少心血才能寫就?得結多大仇怨能讓人如此瘋狂毀去?
這時,他擡頭觀察紙張,一抹帶着殺意的刀鋒從鶴丸國永身側的黑暗中無聲探出,在紙張的掩護下,重重向他砍去。速度不快,但氣勢極強,紙張還未碰到刀身,便被切割得稀碎。這一刀砍在血肉之軀上,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對穿骨肉。
“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