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髭切動作之前,那“鬼”已經先一步反手,将膝丸橫在自己的咽喉前。它喘着氣緩緩起身,那散發着冷冽寒光的刀刃與審神者脆弱的喉嚨離得極近。
體内失去了髭切靈力的壓制,“鬼”得以喘息,那青黑的紋路轉眼間便爬了審神者滿臉。背後散亂的發絲無風自動,原本蒼白的面容如今被“鬼”氣籠罩,雙目留下的血淚暈開了臉上的血迹,活像隻從地獄裡爬上來的女鬼。
那“鬼”的嘴角嘲諷地勾起,笑容挑釁,用沙啞的聲音反問髭切:“要斬嗎?”
要任由弟弟斬斷自己主君的生機嗎?
甚至又反問了一遍:“還是用你的呢?”
“要不要試試,是你的刀快,還是契約的反噬更快?”
審神者死亡,所有與她訂立契約的付喪神會同時碎刃。這隻“鬼”此時正是利用這一點,肆無忌憚地威脅着髭切。
髭切凝視着那張屬于主君的臉被扭曲成惡鬼,那判若兩人的樣子,淡淡一笑。
此時他才生出“啊,真的是鬼”的實感出來。将主君和“鬼”徹底分開,他的眼神變得更冷了。
“你弟弟的‘忠誠’倒是很美味呢……”“鬼”那雙純黑的眼瞳往下瞥去,操控着審神者染血的手指輕柔地撫過膝丸本體的刀身。
“源氏的重寶大人,您最愛的兩樣東西正在被最厭惡的‘鬼’掌控呢!”“鬼”見髭切不語,嘴角的笑意越發濃重了。
“來吧,用你的‘鬼切’來斬斷這具身體吧!”
“原來如此。”他忽然笑了,眉眼彎成月牙的弧度,“千年過去,鬼還是喜歡把獵物逼到懸崖邊看風景呢。”
“你似乎搞錯了兩件事。”髭切慢條斯理将刀尖對準“鬼”。
“其一,”他踏前一步,“你雖然是這具身體的冒牌貨,但——”
髭切手腕一抖,身影從原地消失,一點寒芒撕開夜風直取“鬼”的咽喉。
“怕死的隻有你啊。”
明明知道這是審神者的身體,髭切出招的手卻極穩,勢如破竹。
刀鋒離審神者喉嚨還剩幾寸時,膝丸的刃面突然橫插進來——“鬼”操控着審神者的手腕翻轉,用弟弟的刀背精準卡住兄長的斬擊,将刀鋒阻擋在面前。
“锵!”
金屬相撞的火星濺在審神者睫毛上。髭切看到它純黑的瞳孔裡翻湧着黑霧,握着膝丸的手指正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
“鬼”沒想到他真的敢下死招,難道這個本丸還有不在乎這具身體生死的付喪神?
沒能要挾到源氏刀,“鬼”有些不爽。它雖然也依附着這具身體,但在其崩壞之前,它還是很樂意跟傳說中斬“鬼”之刃過過招的。
于是,“鬼”突然撤力下壓,兩把源氏刀擦着火星滑向地面。趁髭切重心前傾的刹那,審神者的膝蓋狠狠頂向他肋下。
髭切旋身後撤避開膝撞,“鬼”貼地突進,膝丸化作一道青光直切向他的腳踝。
他足尖輕踏地面點着刀背騰空,“鬼”卻不依不饒,青光依舊緊貼着髭切的身影,直直朝他劈砍過去。
等到落地時太刀已經架住這記斜劈,兩把同源刀劍在月光下死死絞成十字。
“真是狼狽啊。”“鬼”手持着膝丸,感受着對方沉重的力道,咬牙出聲。
髭切銳利的眼神掃過,突然凝視着審神者腕間,正暈出濃重的血色,那滲出的鮮血染紅了同伴包裹嚴實的繃帶。
“鬼”注意到他的視線,咧開審神者的嘴角,唇舌間隐約可見血氣。
它故意将這些暴露出來,就是為了讓髭切知道這具虧空的身體是支撐不住長時間戰鬥,他越是在意,就越容易露出破綻。
不僅如此,它看着髭切的目光,心中揚起快意,狡猾地開口:
“你不感到奇怪嗎?為什麼這具身體明明對劍招刀法如此熟悉?卻一次也沒有在你們面前使用過呢?”
強壓着體内不斷翻湧的惡心感覺,“鬼”盯着髭切,在他臉上搜尋着一絲一毫的動搖,嘴上咄咄逼人,血腥氣在兩人交錯的刀之間彌漫。
“為什麼會在體内飼養一隻鬼?”
“為什麼要替鬼主動隐瞞?”
“為什麼什麼都不曾跟你們說過?”
“還沒認清嗎,你們效忠的主君,根本就不相信你們呀~”
撥亂是非,攪弄人心,這是“鬼”最擅長的東西。尤其,眼前這人和這具身體可是定下了生死契約,若是能讓這金石不破的盟誓從内裡潰爛,讓他們親手剜出彼此心髒裡最溫熱的血肉,那可真是……
“鬼”看着髭切的目光越發詭谲,它突然發力推刀,兩柄交錯的利刃擦着火星壓向髭切頸側,卻在即将見血時被他後仰避開。
見招式落空,“鬼”手中的膝丸突然趁機變招,前踏幾步,突刺下劈。
“你的手好像在發抖呢。”“鬼”自覺自己的攻心之語有了效果,口中繼續乘勝追擊,像毒蛇吐出毒液一般,“害怕劃破這具身體的臉?還是……”
“……怕傷到弟弟的刀刃?”
在剛剛的熱身中,它逐漸掌控了這具身體,動作間越發順暢。
“比起這個,”髭切舉刀格擋,兩把刀再度相撞時爆出火星。他的腳步穩如磐石,每一步都像是深深紮進地面,給人一種無法撼動的感覺。
“我更好奇你還能撐多久——”
“鬼”發出嘶啞的笑聲,聲音在寂靜的空間中回蕩,帶着一絲陰森的鬼氣:“不是我,是這具身體還能撐多久。怎麼,對着效忠的主君痛下殺手,這是忘記了當初的誓言契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