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踏入這裡,他都有種前世今生的恍惚感,他的辦公室也在這裡,高檔的幹淨的,而不是社畜時一覽無餘的大通鋪桌面,也不是混雜着底層們汗臭味的鐵窗淚監獄。
他是如此享受這樣的特權,這樣的待遇,這也是他拼了命往上爬的理由。極高的結案率,管轄下衆多本丸的優秀戰績,這僅僅隻能妝點他履曆的一角,更重要的是,他要有足夠強大的靈力。
他的腳步突然停下,面前就是檢察官白鳥的辦公室,此時門正關着。他擡手敲門,在一聲“請進”後邁步入内。
“好久不見了,親愛的九條。”檢察官白鳥笑着看過來,明明是正常的微笑,九條朔卻看出了嬉皮笑臉。
那是一張年輕而且輕浮的臉,深色的眼妝拖出誇張的上挑,不對稱的黑色短發被她順手往後撇去,發尾分出一小撮一小撮地染成張揚的顔色,搭在她黑啞光的制服上。
最吸引眼球的是右耳誇張的耳墜,吊着小巧精緻的鳥籠,硬币大小,裡面米粒般的黑鴉,尖嘴嘯着,張開的翅膀在陽光下嚣張地反出斑斓光彩。
很難想象,居然有時政的檢察官是這樣玩世不恭的,而且,這樣的人績效居然能穩壓他一頭,監察科的領導都是眼瞎了嗎?
九條朔拉過椅子坐在對面,深吸一口氣:“說正事吧。”
“哈,對對對,正事要緊。”白鳥細長的眉峰一挑,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從堆滿文件的桌面上翻出一個平闆,随意點了兩下遞給他,“喏,既然已經認定是無主本丸,直接回收不就好了,多次一舉派遣代理,這可是很麻煩的。”
見九條朔接過之後,她微傾身,鳥籠耳墜晃動,胸口頓時靠着桌邊,一手托腮,饒有興緻地看着他:“不會背着大家幹了什麼壞事吧?”
白鳥眼眸彎起,似笑非笑的目光如蛛絲般纏上九條朔,帶着某種難以捉摸的探究,像捕食者打量獵物——這也是九條不願意和她打交道的原因,讓人惱怒的視線。
當九條朔接過平闆的瞬間,兩人目光交彙,九條朔直視着對方深不見底的純黑眼眸,下意識忽視了誇張的眼妝。
刹那間,一股強烈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好似正俯瞰台風的風眼 —— 在看似平靜的眼底,有螺旋狀的漩渦悄然轉動,從中隐隐透出的,是與笑容相悖的銳利鋒芒。
九條朔硬着頭皮感受到這股壓迫,下意識繃緊神經,嘴唇被抿成一條筆直的線,無聲抗拒着。
他竭力維持表面的鎮定,移開眼,垂眸翻看着平闆,刻意避開白鳥探究的目光,語氣公事公辦,
“不過是例行監管,本丸運作流程中出了些岔子,我依規處理罷了。”
平闆上的申請,與他此前收到的并無二緻,畢竟時政系統抄送的就是副本。思索片刻,九條朔補充道:
“當初這個本丸的審神者失蹤案件是我負責的,每個審神者都是時政寶貴的财富,我一直在調查收集線索。”
回收那個本丸就直接結案了,這會影響他的結案率,對他的晉升有影響——這是最初他的想法。
但現在不同了,這個本丸的審神者現在确實是寶貴的财富了,各種意義上的。
“也對,畢竟審神者也算是公職人員,那這麼久了你有查到什麼嗎?”
白鳥一聽到公式化的語言就覺得無趣,她伸手,接過九條朔雙手遞來的平闆。然後向後斜靠在座椅上,指尖漫不經心地在平闆上劃過,眼皮懶懶一掀,
“這個審神者的家屬你問過了嗎?”
“問過了,家庭不睦,家長并不知道她的去向。”
“也就是什麼都沒有查到咯?”白鳥突然頗有興趣地坐直身體,“一個大活人,在本丸原地蒸發了?”
“是,審問了所有付喪神,基本能排除暗堕,推測是審神者自身行為。”九條頓了頓,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開始轉移話題,“所以繼任的代理人選,我選擇了那個審神者的好友。一來是能最大程度的降低付喪神的抵觸,二來,也能問出審神者的線索。”
“很熟練嘛,不愧是這一層最靠譜的檢察官。”白鳥勾起嘴角,話鋒一轉,陰陽怪氣地說,“結案率高,靈力修煉又快,看來九條檢察官,啊不對,很快就應該改口稱九條檢察長了吧。”
“辛苦你跑一趟了,”白鳥沒給他謙虛的機會,“不過代理審神者這件事情還不多見的,親愛的九條檢察長,不介意帶我見見世面吧?”
九條原本逐漸放松的心一緊,他頓時擡起頭來,對上了白鳥笑眯眯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