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神,轉身,然後撞上了另一道積着怒火的目光
——加州清光。
作為這個本丸的初始刀的他,理應站在長谷部身邊一起迎接代理人。但此時,卻離得遠遠的,站在人群的最外邊。
他背靠廊柱,雙臂交疊,紅指甲在手臂上輕輕敲擊,節奏裡透着難以掩飾的煩躁,時不時透過人群的間隙看看那邊的吵鬧,心下想着快點結束然後去陪主人。
直到他一個不經意地擡頭,看清了代理人的裝扮,指尖的動作驟然停滞。
這個本丸裡,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審神者最初的樣子。
很像。他幾乎要脫口喊出來。
但主人此刻就在本丸,被他們妥善地藏了起來。
而且這個人的眼神不對。
主人的目光總是溫暖的,像是初春融化的雪水。可眼前這個人的眼底,是冷的。是一面精心打磨的鏡子,完美倒映着表象,内裡卻空空蕩蕩。
仿品。
加州清光從來沒想過這個詞語會從自己的嘴裡說出。但此刻沒有比這個詞語更适合眼下場景的了。
紅指甲無意識地在手臂上劃出幾道細痕,他的心頭此刻湧上了一陣荒謬又暴烈的憤怒,像是馬上噴發的火山。
用這種拙劣的模仿來亵渎他的主人,他們怎麼敢?還是在挑釁他們?告訴他們知道了審神者就在本丸?
“……可笑。”
他低嗤一聲,終于收回視線。
他不再透過人群去看,手臂垂下卻不經意搭上了腰間的本體,指尖煩躁地敲擊着刀鞘,比先前更用力了幾分。
壓切長谷部站在人群最前方,背脊筆直如刀,紫色的眼眸死死釘在逐漸走近的代理人身上。
主人的腳步聲不會這麼重。她總是輕得像一陣風,偶爾還會惡作劇般突然從背後拍拍他的肩。
這個認知像一盆冰水澆在他沸騰的血液上,他突突跳動的神經一松。
“代理人小姐的裝束,”他忽然上前半步,聲音沉得吓人,“真是别出心裁。”
白鳥聞言眉一挑,露出點恍然之色。
“這位是彌小姐,雖然不能講話,但處理事務沒有問題,”九條微微眯起眼睛,避而不談,“希望之後你們能好好相處。”
“那麼現在,該帶我們去天守閣交接臨時權限密鑰了。”
原本站滿付喪神的走廊,此刻衆人紛紛起身,默默為檢察官一行人讓出通道。然而,凝滞的空氣仿若灌了鉛,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壓切長谷部走在最前方,每一步都踏得極重,鞋子與木質地闆相撞的悶響在寂靜的走廊裡格外刺耳。
他的餘光掃過同僚們。那些熟悉的面龐上,此刻寫滿了複雜各異的情緒:驚愕、恍惚、憤怒……最後全都隐沒在低垂的眉眼下。
都在看啊……
在衆人視線的中心,烏亞彌始終沉默不語,隻是亦步亦趨地跟随着長谷部走上走廊。
九條有意落後半步,佯裝漫不經心地打量着周圍的建築,可那眼神卻毫不掩飾地肆意欣賞着付喪神們的表情變化。
真有趣。
路過一樓廣間時,白鳥突然停下腳步,其他人也跟着停步。
眼前的廣間空曠得有些反常,入目之處,除了正中央擺放的茶桌與坐墊,以及角落裡孤零零的矮櫃和挂畫,幾乎再無他物,顯得格外寂寥冷清。
“這裡怎麼這麼空?”白鳥走進去,四處打量着廣間,不解地轉頭,看向長谷部。
“這幾年少有人來,一些家具年久失修了,已被處理掉了。”長谷部言簡意赅地回複。
白鳥聞言笑了笑,說不清是什麼意味。她踱步至正對門的牆面旁,用身體阻擋着,悄悄伸出手輕輕撫過某處地方。
那裡殘留着幾道淺淺的膠痕,顯然之前曾貼着什麼東西。
“既然代理人來了,這裡還是有必要裝飾起來的。”九條也跟着進了廣間,左右環顧着,“我記得彌小姐的行李中似乎上報了一件價值不菲的挂畫呢。嘛,畢竟是大家族的女孩子。”
“早上述職時,她還特意提到,想和本丸的各位一同欣賞。”
烏亞彌靜靜站在門口,攏了攏耳邊的發絲,垂着眸看不清眼神。
“既然是彌小姐的喜好,”長谷部微微沉吟,思索片刻後說道,“倉庫中還收有一副燕子花圖屏風……”
“那萬屋特供的物件太過常見,我記得之前審神者似乎也鐘情于這類風雅之物?那應該收藏了不少吧,”九條擺擺手,輕笑一聲,“長久收在倉庫,難免落灰,倒不如将那些取出來,讓彌小姐品鑒品鑒,也算是物盡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