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栎的眼神不自覺地沉了下去。指尖停在屏幕上,輕輕摩挲着那個熟悉的名字。
她到底什麼意思?
數小時前她的溫柔與靠近,仿佛還在記憶裡萦繞,可眼下她卻将自己随意推給别人。就仿佛那些情意,不過是随手點綴的表演。
沈栎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低聲笑了一下,卻笑得毫無溫度。胸口的鈍痛一點點蔓延開來,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刀,又被迫忍住疼痛不出聲。
沈栎擡頭看了眼窗外,天色昏沉,陰雲密布,像是快要下雨了。他垂下眼簾,關掉手機屏幕,連消息都沒點“通過”,就将手機塞回了白大褂口袋裡。
推開辦公室門,他徑直坐下,翻開病例記錄,卻盯着空白的病曆紙發了好幾秒的呆。最終,他深吸一口氣,逼迫自己将思緒拉回工作,握起筆開始書寫。
隻是筆尖落下的瞬間,他的手指微微一頓,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浮現出許栖那雙清冷又疏離的眼睛。
該死的!承認吧沈栎,你就是被她給耍了!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這麼善于耍弄你的情緒!
她才是最最喜新厭舊的那一個!
沈栎的手指收緊,指尖有些發涼。思緒不受控制地回溯到很多年前。
初中的某個開學日,他剛從外地旅遊回來,帶回了一袋糖。那些糖不是随意買的,而是他在旅行途中,每到一個城市,都會偷偷繞到小店裡,認真挑選,每天買一點,直到攢了一整袋。他背着父母,把它們裝進行李,又小心翼翼地帶回學校。
那天早晨,他将那袋糖灑在許栖的桌上,裝作随手帶來的樣子,語氣漫不經心:“旅遊時候随便買的。”
許栖盯着糖看了一會兒,歪着腦袋問:“給我的?”
他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聲,眼神微微飄開。
她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帶着點小得意,撿起幾顆糖,放在掌心裡轉了轉,仿佛在珍視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看着那畫面,心裡莫名松了口氣。可沒想到,當天下午,他打完籃球回到教室,卻發現班裡幾乎每個女生,手裡都握着幾顆糖,熟悉的包裝幹幹淨淨,一眼就能認出——那是他選的。
“許栖,你怎麼突然想給我們糖了?”
女生們拆開糖紙,語氣興奮。
許栖托着腮,語調懶洋洋的:“不是我,是沈栎班長請大家吃糖,他暑假旅遊帶回來的特産。”
沈栎站在門口,腳步微微頓住。
她分明是笑着收下的,怎麼轉眼間就成了所有人的?
他還沒來得及理清心緒,就看到不遠處,一個男生紅着臉,局促地遞給許栖一支粉色的自動鉛筆。
“上次你說這款挺好看的,我順便買了一支。”男生嗫嚅着開口。
許栖沒有立刻接,也沒有推開,而是托着下巴,盯着那支筆看了好一會兒,随後慢悠悠地擡眼,語調輕柔:“可是我已經有自動鉛筆了哦。”
男生急急忙忙道:“沒關系,你可以換着用。”
她這才懶懶地笑了一下,語氣輕飄飄的:“但我現在已經不喜歡這一款了。”
男生的臉色僵了片刻,連耳根都紅了,像是被澆了一頭冷水,又像是燃起了某種不服輸的鬥志,語氣急切:“那你喜歡哪一款?”
許栖歪着頭,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卻沒有回答。
她的拒絕從不會讓人難堪,反而帶着些溫度,像是給足了人台階,又像是有意無意地引導對方更加用心。
她生來就讓人想對她上心,甘願為了她再多努力一點。
沈栎盯着病例記錄,心緒越發無法集中。他索性放下筆,拿起手機,翻出許栖的号碼,直接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被接起,聽筒裡傳來她平靜而疏離的聲音——
“您好,有事嗎?”
沈栎聽着她這淡淡的語氣,胸口更是湧上一股難言的煩躁,語氣不由得冷了幾分:“許栖,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許栖微微一笑,語氣雲淡風輕,“沈主任指的是什麼?”
“王若婉。”沈栎沉聲道,話不多,卻直擊主題。
“哦,若婉啊。”許栖輕笑了一聲,“沈主任覺得她不好嗎?她年輕漂亮、家世優秀,又對你一見鐘情,我看挺合适的,何況她媽媽還是你們醫院的副院長,算得上門當戶對了吧。”
沈栎聞言,聲音壓得更低:“所以,你就這麼随便,把我的聯系方式推給别人?”
許栖慢條斯理地回答:“即使我不推給她,她也可以通過她的媽媽,拿到你的聯系方式。再說了,沈主任你條件這麼好,我不多給你介紹幾個合适的姑娘,怎麼對得起你這滿身的光環?”
“許栖,”沈栎咬牙,語氣中透着一絲隐忍的怒意,“你明知道我對你——”
“停。”許栖果斷打斷他,聲音冷淡了幾分,“沈主任,你說錯了吧?你對我什麼?别忘了,我是個律師,最不缺的就是一張嘴,随便說幾句情話誰不會呢?可這些和我沒關系。”
“許栖!”沈栎被她的話刺得呼吸一滞,聲音裡透着幾分無力,“你非要這樣說話?”
“我說話一向很直接。”許栖輕輕一笑,帶着漫不經心的冷淡,“再說了,沈主任,你不是一直都挺懂得怎麼讓人心動的嗎?這麼多年,多少人對你傾心,我幫你推一個,也算舉手之勞。”
“……”沈栎一時無言,隻覺得心口像被攥緊一樣難受。他喉頭滾動了一下,低聲問:“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說幾句?”
許栖沉默了一瞬,随後嗓音裡帶着點涼薄:“沈主任,我沒時間陪你繞彎子。我還有工作要忙,您要是沒别的事,就先這樣吧。”說完,她幹脆利落地挂斷了電話。
沈栎聽着耳邊傳來的“嘟嘟”聲,攥緊了手機,整個人陷入一種複雜的情緒中。他有些挫敗地擡手揉了揉眉心,眼底透着幾分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