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讓許栖一怔,但很快,她臉上的不耐煩更深了。她冷笑了一聲,語氣裡帶着諷刺:“追求我?沈栎,你知道我最讨厭什麼嗎?回頭草!”
沈栎聞言,臉上的笑容瞬間褪去,仿佛被人當面潑了一盆冷水。
他沉默了一瞬,擡眼看向她,目光幽深,壓抑着太多情緒。那種疲憊和痛楚太過深刻,甚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卑微。可他沒有退縮,嗓音低沉而清晰:“談過的,才叫回頭草。但許栖,我們根本沒有談過。”
許栖微微一頓,指尖收緊,似乎被他這句話戳中了什麼。
沈栎看着她,眼底翻湧着暗色情緒,像是終于不願再逃避什麼:“你願不願意聽聽,當年我為什麼選擇離開?”
許栖沒有回答,隻是轉頭看向窗外的湖面,聲音冷淡:“你想說就說吧,但别試圖博同情。”
沈栎的手指收緊,輕握住方向盤,骨節泛白。他的嗓音壓得很低,語氣平靜:“我沒打算博取同情,隻是想讓你知道,當年我為什麼不敢回應你。”
他目光沉靜,透過車窗,落向遙遠的夜色。
“你知道的,小時候,我什麼都不缺。”他的聲音淡然,像是在講别人的故事,“家裡有錢,父母寵愛,人生順風順水。我以為這一切不會變。”
他說到這裡,輕笑了一聲,笑意裡透着疏離,“高考後,家裡出了事。之前的世界光鮮明亮,之後,一夜之間跌入谷底。”
許栖微微蹙眉,盡管沒有回頭,卻能聽出他語氣裡的克制。
“高考剛結束,我爸出事了,資産凍結,公司倒閉,他成了階下囚。我媽受不了,當天就暈倒進了醫院。”
他語調平穩,沒有半分訴苦的意味,隻是叙述。可那份壓抑,仍然滲透在字裡行間。
“經偵上門那天,家裡一個傭人都不見了,親戚也不敢接電話。我媽讓我去找外公,可她不知道,外公已經讓秘書轉告我,沈家與他們再無關系。”
他頓了頓,輕笑着搖頭,“那時候,我連去大學報到的錢都沒有。是老師幫我申請了助學金,才讓我勉強去了美國。我媽精神狀态不穩定,美國那邊更适合她的治療。”
許栖指尖微微收緊。
沈栎依舊平靜:“那段時間,除了打工,就是想辦法給我媽籌醫療費。那些曾經圍着我父母轉的人,轉眼把我們當瘟疫,避之不及。我沒餘力想别的,也怕拖累你,甚至怕你看不起我。”他微微垂眸,語調很淡,“所以,我走了。”
“是懦弱也好,是逃避也好。”他輕輕側頭,看向許栖,眼底藏着不易察覺的情緒,“我知道自己錯了。但那時候,真的沒有辦法。”
車内陷入短暫的寂靜。
許栖垂在腿側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可嘴上依舊帶着鋒利:“所以你就一聲不吭地走了?留我像傻子一樣難堪?”
沈栎閉了閉眼,語氣中帶着壓抑許久的自責:“對不起,那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可許栖,當時的我,連面對你的勇氣都沒有。”
車内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格外清晰。
許久,沈栎低聲道:“後來,我拼命讀書,打工,熬過那段最黑暗的日子,一點一點站起來。我一直告訴自己,要忘了你,可我做不到。”
他微微擡眸,眼底是沉沉的執着:“所以,我想試着重新來過。”
“重新來過?”許栖輕笑了一聲,擡眼看他,眸底盡是冷淡與嘲弄,“沈栎,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給你機會?我早就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
她語氣平靜,但這份平靜背後,是多年的千錘百煉。
當律師這麼久,許栖見慣了人情冷暖,看過太多悲歡離合。
無數個深夜,她在法庭上據理力争,在談判桌前寸步不讓,在案卷堆積的辦公室裡熬到天亮。她處理過最無解的家庭糾紛,面對過最冷漠的人性,經曆過一次次的世事無常。她見過比她自己更慘的人,也知道命運的荒謬從不會憐憫任何人。
許多年過去,許栖早已把心磨砺得堅硬如鐵,早已學會如何在風雨中,獨自站穩腳跟。
她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會因一個人的幾句話,就心緒起伏一整天的小女孩。
沈栎靜靜望着她,目光深沉,像是在試圖從她冷漠的表情下尋找哪怕一絲破綻。他喉結微微滾動,片刻後,嗓音低啞,帶着幾分克制的懇求:“許栖,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了嗎?”
許栖指尖一滞,像是被這句話刺中了什麼。
可僅僅一瞬,她就掩去所有情緒,語氣更冷了幾分:“就算曾經在乎,現在也沒必要了。沈栎,我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别浪費時間了。”
她的态度疏離而果斷,仿佛這一切早已過去得幹幹淨淨。
沈栎眼裡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像是終于被她的話擊中了。他低垂着眼,手指微微收緊,忽然伸手,極輕地按住她的肩,聲音近乎卑微:“許栖……那年你在Q上發的那條消息,我看到了。”
他的嗓音壓得很低,像是在壓抑什麼,“我不是不在乎,是太在乎了。我怕拖累你,怕你會失望,怕你明明可以過得很好,卻要因為我,陷入泥沼。”
許栖嗤笑一聲,眼底帶着一絲嘲弄:“所以你幹脆就消失,然後讓我自我懷疑,自我否定了這麼多年?”
沈栎終于擡眼看她,目光灼熱而隐忍,像是藏了無數想說的話,卻隻能低聲妥協:“我錯了,許栖。”
他睫毛輕顫,眼神滿是懊悔,嗓音也低低啞啞:“我知道是我的錯……我不奢求你原諒,但如果可以重來,哪怕是再難,我也不會再放開你。”
許栖靜靜看着他,半晌,唇角微微勾起,帶着一絲淡漠的冷意:“你沒有錯,我也談不上原諒。而這世上,也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窗外湖水微微蕩漾,映着月光,安靜得幾乎讓人窒息。許栖的目光定格在窗外,思緒卻不受控制地飄回到多年前。
那時候,她和沈栎是前後桌。沈栎坐在她後邊,解題時總是神色專注,時不時會提醒她:“許栖,這題的解法要用導數,不是這樣随心所欲的亂算。”他聲音清冷,但語氣中的耐心與細緻,總讓她有一種說不清的安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