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整晚的夢,倏然醒來,有關于夢的内容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低下頭,她發現了自己正抓着文時以的手腕,猛地松開。
文時以什麼也沒說,隻是拿起一邊的體溫槍,又幫她量了下.體溫。
“三十七度五,還是有點燒,一會醫生會過來再幫你挂一瓶水。”文時以放下.體溫槍,不動聲色地稍微活動了一下被她握得酸痛的手腕,“早餐想吃什麼?”
發燒歸發燒,但叢一還沒到燒糊塗斷片的地步,她記得很清楚,昨天是文時以從雪地裡把她抱回來的。
不過對此,她也沒有心存感激。畢竟,這一切,還不是拜他所賜。
“不吃,出去!”叢一精氣神稍微緩過來一些,扭過頭,不領情的樣子,“送我回國。”
“那我叫管家看着準備。”文時以也不接叢一的話茬,正準備起身離開時,忽然停住腳,“要吃點甜的嗎?”
叢一本來正要生氣,被文時以忽如其來這一句打亂了陣腳,有點茫然地擡起頭望向不遠處床邊直視着她的男人。
其實文時以自己也沒計劃好要說這句話,隻是剛剛起身時腦子裡閃過了這個念頭。
他好像有聽過,人在難過的時候,吃一點甜食或許會心情好些。雖然他個人很讨厭甜食,但他想,叢一應該會喜歡。
見她不吭聲拒絕,他又開口:“蘋果派還是香草味的可露麗?”
他不懂甜品,除了能記住文紫嘉的偏好外,也就能記住喻晨曦和叢一的。
記住文紫嘉的,是因為她是他唯一的妹妹,是兄長的寵愛,記住喻晨曦的,是因為她是他曾經的訂婚對象,純粹的責任使然。
同樣的,記住和有關叢一的一切,也是他們未曾謀面時就做好的準備,是他應該做的事。
“蘋果派。”叢一幾乎沒有猶豫脫口而出,“要shono區那家百年老店的。”
她也懶得去想文時以是怎麼知道她喜好的,雪夜裡狂奔痛哭了一夜,又燒了這麼久,她現在滿嘴苦澀,隻想吃一點甜的。
“好,那你一會把早飯吃了,在這乖乖等着醫生挂水。”文時以欣然接受,“我去給你買。”
“你怎麼還提要求?”叢一不滿。
“不是要求,是關心。”文時以糾正,微微擡了擡眉毛。
“不用你關心!”
“用不用我都關心了。”文時以毫無情緒起伏,拿起一邊丢在沙發上的領帶,順手整理了下有些微皺的領口,離開卧室。
叢一坐在床邊,剛高熱一場,渾身無力,也懶得和文時以争。
反正這男人沒臉沒皮的,能讓她在口舌之上讨不到便宜的人,也是少數中的少數。
外面傳來關門聲,整個套房又隻有她一人。
劇烈的生理和心理雙重打擊後,她像是被掏空,抱着柔軟的被子,目光茫然地盯着某處好久,直到眼花。
她還是不能接受Vinay已經有了新歡的事實,但不接受又能怎樣,她什麼都改變不了。
回望這三年半,她那樣撕心裂肺地哭過,痛過,自我傷害自我了結過,終究成為了一場荒唐的舊夢。苦笑了一下,眼睛又滾燙起來,卻努力沒有再掉下一滴眼淚。
“不許哭,叢一,不許哭!”
四下無人,她還是極力克制自己。
既然Vinay已經不愛她了,那他就不值當她再為之掉一地眼淚。
她可以付出,可以拼盡全力地争取,但前提是,對方要值得她如此。
她相信他說愛她的時候,一定滿心滿眼都是她。隻是現在,他的眼裡也一樣隻有别人。
文時以說得沒錯,所有人都往前走了,隻有她還停留在原地,止步不前,掩耳盜鈴。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一忍再忍,還是沒成功,又落下兩滴眼淚。
她在心理暗暗發誓,這是她最後一次為Vinay流淚。
就這樣坐在床上,她安靜地緩和,好久,好久。
直至那種痛變得麻木和空洞,直到她的世界裡最後一點光也被熄滅。
起身去洗了個熱水澡,燒得頭重腳輕的疲憊感稍有緩解,叢一回到卧室,從兩個文時以給她備的行李箱裡翻了半天,找到了兩件睡袍,稍微對比了一下,她選了那條Diva的香槟色羽毛款,連帶着睡裙一起換上。
換完沒多會兒,文時以買了新鮮的熱蘋果派回來。
那家百年老店客人一直不少,要排隊是常事。
文時以沒有叫喬湛代勞,為了彰顯誠意,親自開車排隊買了來。
正巧趕上醫生上門挂第二瓶水,他在邊上等了會兒,順便問了下情況,知道燒退了便無大礙才放心。
送走了醫生,文時以準備回自己的房間處理會兒工作,轉頭碰上了叢一的目光。
病中的女人卸掉了精緻的妝容,面色有些灰白卻難掩姿色,長發松散地披着,丹鳳眼沒了眼線的加持,眼尾也依然是微微向上挑的。哪怕還在生病,也有着驕傲強勢的氣場。
睡裙的領口很低,為了方便輸液,她剛剛脫掉了外面的長袖睡袍,這樣掃過去,能看見一片玲珑的雪白。